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赖以为生的河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些怪物!
再一想到自己平时吃下的东西、喝下的水、用作洗漱洗衣的水,全是取自于此,干呕声就一阵接着一阵,恨不得把肠子都给吐出来,甚至觉得,浑身上下都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虫,正沿着皮肤的毛孔往里钻。
恶心,毛骨悚然。
那些肿得变形的、发着比死老鼠还要臭上百倍千倍的恶臭,是人。
这还只是一个,随手捞上来的,那水里还有多少?
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不消萧启去催,就自发地四散开向下捕捞了。
他们期盼着,希望这是唯一一具,这样,心里也能好受些。
可是,天不遂人愿。
一次又一次,渔网捞到东西。到后来直接用钩子、捞网往水里去。
没有落空,很多、很多的人被捞上来。不是一个,而是数不清的好多个。
腐烂程度不一,有的还是肿胀的像个巨人,而有的,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骨头架子都散了,黑色的混乱头发一丛丛的,盖在上面。
呕……
一片恶心的反胃呕吐声中,萧启巍然不动,只眉头深深皱起,果然与她所想一样,是尸臭。
人在死亡几个时辰之后,就会有腐败的臭味从与外界相通的管道中溢出,比如口、鼻、肛/门。
尸体,特别是腐败的尸体,是有毒的。正常人干净的皮肤接触了那些东西,就会一样的腐败烂掉。所以战场上清理尸首的士兵,都会往手上、口鼻等处裹上厚厚的布条以作防卫。
只是接触到便会产生那样剧烈的后果,那若是吃进去呢?
萧启是见过的。
她经历过的商州城饥荒,在继易子而食、□□而食之后,就开始有人从坟墓里挖出腐烂得并不太严重的尸体来吃。
饿,是会死的。所以他们选择了吃。
那么就要承担报应。
萧启闭上眼睛,不去回想那些人的惨相。
正是因为亲眼见识过那些,所以在后来的战场上,萧启很容易就适应了。
杀人是很残酷,初上战场之人皆需要一个过渡期。
萧启早就经历过这种事情,没有愣神,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保持清醒,所以侥幸活了下来,有了以后。
那些主动吃人得病而死的人是罪有应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可这些人,是无辜的。
为什么他们也要面对这些?
在得到萧启派人送过去的消息之后,知府便筹集人手打捞着河里所剩下的……人。
数十具不知名的人骨,浩浩荡荡往地上一摆,人人见之色变。
水可以掩盖掉很多气味,尸臭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这些人毫无所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着早已变质的水源,一步步走入深渊。
河水是流动的,从远方来,汇聚在一起,奔向更远处的大河。
按理说,有流水,情况就不会这样严重,因为水在时时刻刻地更新,可以冲淡毒物。
但架不住尸体太多了,这么多的尸体聚集,这水,该有多脏?
有句俗语叫,井水不犯河水。
地下的井水与地上的河水互不相通。
一般的人家都会在自己院子里打井,吃的、喝的、洗的、用的,全都从这井水里获得,便是知县府里也是一样,所以河流污染,他们也能好好的。
但住在河边的人家就省了打井的工费,他们只需走个两步就能到河边,便能有取之不尽的水。
因着发大水的缘故,当地人在不久之前齐聚于河边,举办过祭祀活动。
人与人频繁的接触,就此传播开来。
还有前阵子拼命捕捞的鱼,浸染了污水的鱼吃进肚里,也是一样的后果。
没有阴谋论,也不是谁下的毒手。
纯粹是无妄之灾,天灾。
第106章
终于查出了这病的来源,却没有人高兴,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解决。
河里的尸首从何而来,他们因何而死,又是如何出现在河中?
疑惑一个接一个,却没有头绪。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案子,只能一步步的来。
今日收获颇丰,至少,知道了问题出在河里不是吗?天缓缓地暗下去。这充满意外的一天,总算结束。
善后的事交给知府,萧启选择了回去。
天都黑了,要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明日再去吧。
在河边与尸体待久了,身上都染上了尸臭,呼吸间,萧启有些厌恶地皱眉。她是闻惯了的,却知道闵于安肯定受不了。萧启也舍不得让闵于安闻到这味道。
于是站在门外,只让闵于安给她递了衣服,打算寻找一间空房洗干净了再回去。
但闵于安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刨根问底:“发生什么了,你连见都不让我见?沐浴为何要在外面?”里面洗不得?
“我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别臭到你了。”
“只是查个案,怎么就有臭味?”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闵于安拉开房门凑近了萧启,闻见了她身上传来的阵阵臭味,独特的臭。
闵于安闻到过这个味道。
她从辽国一路跋涉步行回家,沿途死去的人、死去的动物身上,皆是这般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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