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把斟酌许久废了好多张纸才写成的信从袖子里取出来,压在茶壶下。信封放在这样显眼的地方一定会被发现,也就省得他们去找了。
她朝着祖父房间的方向叩首,又朝向父母房间的方向拜了两拜。
孩儿不孝,但,孩儿想过自己的人生。
然后转身。
自此,没有退路了。
***
不过短短几日,容初已经被三不五时送来的信件折磨得没有了脾气。
那日她送林含柏回家以后,每日三封信已经成了她生活的常态。
林含柏在信中指责她不讲信用,就是拖着不愿见自己。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小哭包怎的变成这样胡搅蛮缠了?容初想不出个所以然,又被她步步紧逼。
清晨的饭桌上,容初无法,还是朝萧启开了口:“阿启,我们去游湖吧。”
她补充道:“今日天色正好,正巧适合游玩,听闻秋日游湖别有一番风趣,我们去试试如何?”
话说到一半,容初朝向闵于安,问她:“不知道公主有没有这个兴趣?”
闵于安微微颔首,笑着答复:“自然,我正有意寻个地方游玩,兄长这提议甚好。”
萧启:“……”阿姐你真的是问我么?我一句话都没说你们都定好了。
***
天色正好,秋高气爽,湖面波光荡漾,青山绿水间,不少船舫在湖中摇晃,端的是一幅动人山水画。
几人乘坐马车而来,正预备去寻个船家租一艘船舫,下了马车,迎面遇上一个女子。
清脆的嗓音响起:“这位公子生的甚是好看,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与公子一同游湖?”
面带白纱的少女言笑晏晏,眼睛直视容初,说出的话却惊世骇俗。
容初:“……”
容初简直快被她惊呆了,话都说不出来。不是说装作偶遇的么?你这是做什么?!哪有女儿家敢直接跟男子搭讪的?
林含柏没理会她眼神的疯狂暗示,让自己等了好几天,才不要按你的计划来。
既然是初见,那当然得难忘一些,最好直接赖上你。
先来个一见钟情,后面的,慢慢来。
萧启一旁望了对这位镇西大将军家的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曾去镇西大将军府给送过信,因而还记得林含柏。
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敢作敢为,在当下对女子不友好的风气下还敢直接对陌生男子搭讪,厉害了。
被老管家耳提面命吩咐照顾好小姐的丫鬟也是瞠目结舌,她扯扯自己小姐的袖子,提醒她此举不妥,哪有刚一见面就赖上人家公子的?
小姐你就是看上人家了,也得慢慢来啊……
矜持,姑娘家得矜持。
林含柏把自己袖子扯回来,不去搭理小丫鬟,怎的这般没有眼力见呢?没看你家小姐我在忙吗?别碍我的事!耽误我的终生大事你负责啊?
林含柏只凝视着容初,瞧得她脸上泛起几分飞霞,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话,咬字清晰:“公子,可愿意与我同乘一艘船?”
大家都被她吓得不轻,待回过神来,抱了胳膊气定神闲,看看“好看的公子”要如何作答。
到底没让大家失望,“好看的公子”本人红着脸点点头,嗫嚅道:“那,那你便跟着吧。”于是同行的队伍又壮大几分。
萧石不太懂,小孩并不会辨认美丑,有问题她一向是问容初,但这次,她鬼使神差地扯了扯萧启的衣摆。
萧启俯下身来,她凑在萧启耳边小声问:“什么叫好看?”
纵使声音再小,几人同行,怎么会听不见她的话?但都有默契地保持沉默,额,心怀鬼胎。
萧启想了想,不记得书上怎么说了,随口编造:“就是看着她心生欢喜,觉得舒服。”
小脑袋若有所思地向下点了点。
容初被萧启的话震得身形一晃,心生欢喜?
她兀自摇了摇头,怎么会,不过是对邻居家姐姐的依赖罢了,萧启这孩子尽会胡说,回去得督促她多看看书,这么大个人了,解释都解释不清。
闵于安嘴角微扬,行走间借着衣摆的遮挡牵上了萧启的手,粗糙带着厚茧,却让她爱不忍释。
萧启身形一顿,心跳慢了几拍,才慢慢恢复过来,她没有甩开,默认一般由着闵于安牵。
牵手又不会掉块肉,说了得补偿小公主,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我都会依着你的。
即便有衣摆挡着,两个大活人挨那么近,没瞎自然看得出来端倪,柯伍瞧瞧她们牵着的手,有些好奇。
柔嫩的手被塞进手里,柯壹吓了一跳,差点没下意识给扔出去。
柯伍眼里全是真诚:“别这么看我,我就是想试试,牵手是个什么感觉。”
柯壹:“……”行吧。
韦嬷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样才对嘛,新婚夫妇就得亲近些,多交流交流感情才好,前几日像个陌生人,那可不行。
手抚上萧石的头,赞许道:“干得不错,回去给你买糖炒栗子。”
萧石:“???”我干什么了?
她识趣地没问出来,有糖炒栗子吃不就行了,话说糖炒栗子是什么味道?
是街道边圆滚滚的在黑沙里头翻滚的东西吗?
她舔舔唇,又饿了……
跟在众人身后一直像个隐形人的中年妇女,注视着萧石的发顶,想:摸起来手感会不会很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