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冰犹豫着,还是给她泡了感冒灵,“试试,喝了再睡。”
黎明月乖乖听话,把那甜苦的冲剂喝完,裹着被子,躺在沙发闭上了眼。
沈砚冰稍稍放心,把书房的笔记本电脑拿到茶几前,守在一旁工作。
外面的风雨声又小了点。
自从黎明月来后,沈砚冰对雨天总是很敏感,生怕一道惊雷,公主殿下就消失了。
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灵活滑动,电脑页面不断变换,有些沉不下心。
出版社的约稿期限还有很久,可以先放放。
文学院这次的副教授参评名单也出来了,三人参选,只有一个名额,沈砚冰提交的材料是最出众的。
她的眼神从另外几个人名字上掠过,想起其中一人是院长的弟子,另一个正是校内对她的新论文批判最过分的人。
沈砚冰关了网页。
周迎也看到了消息,微信感慨其中一人还参与了院长负责的一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沈砚冰顿住,“听说了。”
去年她的青年基金申报正好撞上这位同行,院里把推送的名额给了他,结果卡在了省级,没有中标,最后进了院长的项目。
“他没有关系我信都不信,明明没什么能力,天天钻营——听说之后的院长助理内定是他了。”
沈砚冰这倒不知道,想到副高职称评选,唇线微抿。
“拜托,你就不会去争取一下吗,你可是发了权威期刊欸!看看学院几年没出一篇了!”周迎发来一串表情包,沈砚冰却很淡定,“还好吧。”
她对副高职称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更多的是对校方过于明目张胆的操作不满。
周迎还在碎碎念,最后总结一句话,“你留在滨大真是太可惜了。”
沈砚冰只一笑置之。
她理想的象牙塔早就梦碎,滨大虽然人际关系也麻烦,但在她眼里,还是远不如高校林立的京城复杂。
虽然她依旧在不断地写文章、报项目,但头顶并没有强制要求,做得不顺了大可像周迎一样潇洒度日,也是这种环境下,她才能得空写起小说性质的人物小传,一路到专栏发表。
她还有联系的同门里,在京城熬着,头发大把掉,开始服抗抑郁抗焦虑药物的师兄师姐们比比皆是。
外面的雨彻底停了下来,已经有放晴的感觉。
沈砚冰转头,看着黎明月的睡颜,心中一阵宁静。
书画界的阴影不比其他学界更清高,她搁下笔记本电脑,心中默默思量着黎明月未来的道路。
——她从未如此庆幸,郑家在业内有着足够的地位。
黎明月若能进入外公门下,以后面对的非议和阻碍会小很多。
她又想起在历史学颇有权威的郑曼女士,她毅然从历史学转到中文时,郑曼女士只说,“不后悔就去吧。”
没有了那圈隐形光环,沈砚冰从开始的磕绊,到如今独立发表权威期刊论文,周围的人已经不会再关注妄议她的家庭背景。
但她的晋升之路依旧坎坷。
周迎会笑话她不懂得利用资源,如果她留在历史系,副高正高绝对一路畅通无阻。
沈砚冰没有反驳,她知道这是事实——不需要郑曼刻意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沈砚冰水平过得去,领域内的人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只是沈砚冰不愿意罢了。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黎明月,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护佑对方顺遂地走在书画路上,不为肮脏不公事所烦恼。
沈砚冰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双标。
她静静地沉思着,出神地打量着黎明月。
黎明月眼皮微颤,手背搭在眼睛上,慢慢地醒过来。
“好点了没?”沈砚冰去端了被温水,递到她嘴前,让她慢慢喝着。
她伸手探着黎明月的额头,皱眉,“还在烧?”
黎明月睡眼朦胧,声音低哑,“头晕,身上疼。”
她无力地躺在了抱枕上,脸上、肌肤处慢慢泛起绯红。
沈砚冰担心起病毒,心立马悬了起来。
黎明月模模糊糊地听见沈砚冰打电话的声音,然后自己被扶起,但腿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睛努力睁开了一会儿,又疲惫地闭上。
再睁眼,一片洁白,全然陌生的环境,黎明月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悄悄探听起周围的情况。
是医院。
她脑海里突然跳出这个地点,治病的地方,她在电视里见过的。
旁边还有一床病人,是一对老年夫妻,老爷爷守着老婆婆小声地说话。
黎明月睁眼看着天花板,嗅到室内的消毒水味,忍不住蹙眉。
终于,房门打开,沈砚冰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医生。
“醒了?”沈砚冰快步走近,看见面色正常的黎明月,终于放下心来。
黎明月偏头不看她,沈砚冰笑,捏了捏她的手掌,“我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去填单子了。”
黎明月可算转头,看着她:“我生病了吗?”
她对这样的病房和消毒水味有种本能的排斥。
“再输一次液就好了。”沈砚冰摸了摸她的头,“已经做了验血和流感检测,放心。”
黎明月来历特殊,沈砚冰一开始只想用中医治疗,然而高烧迟迟降不下,最后还是下决心让医院输了液,但抗生素说什么也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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