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书真眯起了眼睛,不由地感慨渣男的路数是日新月异:那些伪装成上流成功人士的套路等到妹子上钩之后再用,先伪装成无害的爱心优质暖男的形象,以放松女性的警惕,方便接近。略略扫了一眼群聊,基本上都是PUA的人渣们聚集在一起交流经验,互相炫耀吹嘘自己的猎物,或者把手头上的妹子进贡给PUA中的圈中大佬。
她看了几眼,实在是觉得如同阴沟里的肥皂泡一般,表面上闪闪发光,折射出各种五颜六色的光泽,那般花团锦簇,光芒闪闪,实则油腻恶臭,污浊不堪。
她放下手机,一页页仔细查看信息科所提供关于李平一案的材料。全部看完之后,又转向红星中学赵国华学生的花名册,在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时,她的眉心一跳。
叶玖。
李平欺骗过的女性之一。冥冥之中,某些毫不相干的点开始连接成了线条,仿佛在全日食之时出现七星连珠,那些在阳光遮蔽之下本不可见的星辰,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始交汇,熠熠生辉,为茫然者指明遥不可及的真相。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省厅门口的香樟树隐没在太阳的余晖之中,天边,渐黑的幕布上悬挂着璀璨的星子。刁书真阖上卷宗,微微理了理头绪。
会是巧合么?刁书真揉了揉酸痛的腰身,抬起头来,微微向上提了提嘴角。无论如何,总归是一条线索。
档案的样式风格刻板规整,点亮了这份档案的东西是叶玖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样貌清秀,像是一枝初开的菡萏,洁白无瑕,天然独秀。她像是不好意思看着镜头一样,微微低垂着头,笑容腼腆。
那种柔软中带着的纯洁高傲的气质,让人一见之下便生出亲近和保护之意。然而红颜命薄,刁书真的指尖拂过她的档案,不禁为她不幸的命运而唏嘘感叹。
叶玖,女,26岁。孤儿,人生中的前10年在C市唯一一家儿童福利院长大,后被C市一户叶姓人家收养。2006年于红星中学就读,当时赵国华是其数学教师。看档案中的记载,在校期间叶玖成绩优异,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于物理竞赛中获得过一等奖。
本该保送全国位列前几的名校,其不愿花销过大,且想照顾福利院中的其他孩子,遂就近就读了省城Z大材料学专业。大学期间,因罹患抑郁症多次于校医院以及省城Z大附一医院就诊,病历档案上记载其病情反复波动,多次复发,迁延不愈。或许是因为疾病的缘故,大学期间叶玖的成绩平平,勉强够得上毕业的门槛。2019年毕业后于C市一家机车动力有限公司有限公司就职。2020年3月15日在C市一桥上投水自尽,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当时C市的尸检报告记载,叶玖的死是因为高处跌坠造成的颈椎损伤以及溺水所引起的机械性窒息,结合其本身的病史以及现场勘查的情况来看,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案子撤销。
读到这里,刁书真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有所悟,从旁边的书架上翻出沿江风光带一案中所收集的资料。久积的灰尘呛得她咳嗽连连,却顾不得许多,匆匆翻动着。
她的指尖停留在那叠资料中靠后的一页上,瞳孔微微放大。
果然,叶玖同样出现在自杀者的名单中,并且她自杀的地点距离孙凤娣死亡的地点不到五百米!
心脏在刁书真的胸膛里扑腾起来,某根几不可见的细丝,将散落一地的线索串联起来,勾勒出真相模糊的影子。
心情激动之下,刁书真又仔细阅读叶玖病历的影印版,其病势在大学期间波动剧烈,在大三下半年至毕业前夕有着惊人的好转,在药物维持治疗的基础上基本康复,可以维持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通过了好几门之前因病情耽误的课程,顺利毕业并且找到了工作。看上去生活完全回到了正轨。
那么,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个如花般盛放的生命,骤然之间走向凋零呢?
这三起案件中都有叶玖的声影,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叶玖的资料一页页在刁书真眼前闪过,她仿佛见证了一个生命是如何萌芽、成长盛放而又凋零,那个纯真无暇的女孩子在她心头形成了鲜明的形象,如何一个交往多年的好朋友。
然伊人已逝,徒留感伤。
刁书真慢慢翻动她的资料,神色郑重,如同在拜读某本典籍,试图从字里行间中获得大彻大悟。她的目光停留在C市儿童福利院的照片之上,那里三层小楼的破旧红砖之上布满了爬山虎,郁郁青青。
我得去走一趟。
还有,她的目光慢慢地移动到办公室的木头柜子,弯腰蹲下去,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尤带泥土的铁锹。
不知道C市的公墓是在哪里?幽幽的浮光在她的眼中闪过,她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几十秒之后,她将铁锹用黑色塑料袋包好,又放入一个手提袋中。
叮咚一声,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备注为宋大人的微信弹了出来。与刁书真花里胡哨的卡通头像不同,宋玉诚的头像是四块黑白相间的格子组合在一起,规整又无趣,看上去很难亲近。
宋大人:回家吃饭吗?
刁书真浑身一震,感到自己的腰和腿又隐隐作痛起来,她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像是只快要爆炸的河豚。姓宋的太过分了,就算是清算那些风流债也不能这么折腾啊,仗着你发现了我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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