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邪雾污染的空气几乎要了他的命,恶梦般生物吐出的污浊烟雾飘散到空中,让凯萨斯呼吸的沉重又被某种液体浸湿。
有好几次他感觉似乎有东西在他的肺里蠕动,让他饱受折磨的喉咙咳到出血,但接着那些身披黑衣的见鬼监工就开始对他施加惩罚,用针爪刺击他的身体,让凯萨斯在剧痛中扭动抽蓄。
他的眼睛不时充满泪水,一种疼痛的斑疹爬上他的脖子和手腕,额前的金属烙印折磨著他,感觉那可恨的东西就好像要融穿头骨,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手脚的断骨已经痊愈,虽然仍隐隐作痛,但他几乎完全恢复了行动能力。
凯萨斯趁放下另外一个巨石块的间隙用长茧的手背抹了抹眼睛,石块落地的巨声几乎响彻落雨的阴影城。
这是他们给它的称呼,真实名字不得而知。
但在他的眼中,这是一座扭曲、怪诞且堕落的地方,无数悚然的黑色高塔正以惊人的速度、一个石块一个石块的不断增高。
昆虫般的巨大起重机四处摆动,垂下吊绳,带刺的爪子抓起更多石块,期间还不断冒出烟雾和滴下油污。
凯萨斯用他精疲力竭且缺乏睡眠的双眼盯著最近的起重机操作台,机械的驾驶也许曾经是个人类,但现在已彻底不n形。
几十条紧绷的金属缆线和倒钩刺穿皮肤将它悬吊在驾驶间当中,眼窝和喉咙伸出软管,腿部萎缩成连接在身体上的枯萎细枝,骨瘦如柴的手指扯动著悬挂的缆线。
很快,凯萨斯把目光从这丑恶的景像上移开。
尖锐的铃声划过工地,黑衣监工沿路刺击奴隶,把他们从鹰架和石板上赶开,凯萨斯和另一位工友站到圆塔的墙边,等待灌浆管晃到他们的方向。
在黑色之塔内部的其他奴隶小组更加疲累,虽然高塔距离地平面的高度仅有三十米,但在塔内却向地心下挖了两倍多的距离。
凯萨斯感觉一阵晕眩袭来,每次看向边缘就会让他产生冲动,但他随即甩开,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奋战到底,要活著看到这个堕落之城被摧毁,他坚信凯蒙的圣光一定会照耀这里。
但其他奴隶就无法抗拒从墙边往下跳的念头了,但即使如此也无法让他们获得解脱,连接项圈的铁鍊每隔一段距离就被闩在鹰架上,不管踩空或试图一跃而下逃离地狱。
最后下场,大多都是吊在高塔的墙边,通常会拉下其他几名奴隶,但还不足以致死。
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可能大力跳下,然后祈祷脖子会被折断,要是活了下来,就必须面对监工的酷刑伺候,而且不只是当事人,其他被扯动的奴隶也必须连坐受罚。
对处罚的恐惧,导致只要有奴隶看起来试图结束自己的苦难,就会被囚徒同伴阻止而只能继续接受奴役。
沉重的灌浆管在活塞的呼嘶声中摆荡到凯萨斯上方的位置,工友和他就定位拉住灌浆管,让软管能对准石块正中央。
稀泥般的灌浆缓缓流出,接著软管又晃到下一组奴隶手上,奴隶们跪下用手把灌浆抹均匀。
固定石块的灌浆气味恶心,而且带有一种病态的粉红色调。
凯萨斯试著不要太靠近观看这些物质,之前他在里面找到了人类牙齿,颤栗的领悟到这就是众多死者的下场,被绞成浆糊,化作恶心的血肉灌浆。
所有人从头到脚都沾满了这些东西,舌尖尝到某种金属味,令人反感的臭气充斥鼻腔。
滋滋!
奴隶们劳动的同时,一架可怖的血肉机械漂浮在半空。
它外表近似扭曲的人形,皮肤苍白得如同死尸般,秽恶的机械甲壳覆盖在它佝偻的背上,还有许多软管和玻璃注射器凌乱的插在上面。
它的下身空无一物,只有成片触手有气无力地垂下,头部格状扩音器拨放著杂乱音效,双手是锯齿状的利刃,涂满了干涸的鲜血。
它就像一朵乌云,笼罩在诸人的头顶上,奴隶们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却知道它会带来许多痛苦。
痛苦引擎他们是这么称呼的。
的混音用一种凯萨斯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听懂的语言进行吟唱,混杂著某种梦魇之物发出的吼叫和窃窃私语。
他彷佛在这团喧嚣中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低语,掩盖在混沌的吼叫和尖啸底下呼唤著他的名字。
奴隶们的耳膜无时无刻不被这疯狂之音蹂躏。
杀了他
他听到一个理智的声音,隐藏於痛苦引擎发出的混乱尖叫、snn、无止尽吟唱和单调的嗡嗡声之中。
铃声再度响起,奴隶们完成了涂抹血肉灌浆的工作以后赶紧退回鹰架上,痛苦的尖叫来自那些动作太慢而被监工惩罚的奴隶。
鹰架开始晃动,奴隶们紧抓住上面的铁杆。
每放置二十片石块,机械化鹰架就会踩著狭窄的台阶往上爬,活塞喷吐著蒸气,蜘蛛般的机械腿把鹰架拉上逐渐增高的建筑物。
这真是巧妙的创作。
凯萨斯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内心深处对这东西痛恨不已。
奴隶们蹲坐在晃动的鹰架上,手紧抓著不放,一旁的工友对他露齿微笑,两眼兴奋放光。
凯萨斯猜这人已经失去理智了,他看起来几乎是在享受地狱般的劳动。
鹰架要重新固定需要花大约十分钟,这是奴隶们仅有的真正休息时间,监工则持续拨放著可恨的噪音。
“所以你原本是做什麼的?”
凯萨斯低声问,他知道搭档叫什麼名字,是哪里人,但他仍然不知道这人在被捕之前的工作,对方似乎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他没有回答,浑身沾满血肉灌浆的男人移开了目光。
“你原本是做什麼的?”
凯萨斯用比较强硬的语气再次低声问。
叛徒
他觉得自己在痛苦引擎的扩音器当中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说。
“我本来是一个报社记者。”
对方的眼神飘忽不定,凯萨斯突然想起过去在哪里见过他了。
“我曾见过你。”
他说,目光剧烈晃动,双眼闪烁著非自然的热诚,那人立刻躁动的摇了摇头。
“没错,我见过你。”
凯萨斯点了点头。
“在我们前。”
杀了他,叛徒。
凯萨斯摇头,双手捂住耳朵,试图把那个声音赶出脑袋,这地方和见鬼的痛苦引擎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是一个在野党的议员,曾经多次在议会上抨击帝国的特务系统对政局的干预,他认为帝国快要被自己的影子给控制了,这是极为危险的,但没有人支持他,或者说没人敢支持他。
之后,他想要策划一次游行,或者说s,将整个局面向大众披露。
在此之前,他邀请了一些记者。
再后来,他就到了这个地方,甚至清醒过来后,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还好吗?”
他模模糊糊地听到工友在问,然后点点头。
“会有人来的。”
凯萨斯自言自语:
“女皇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一旁的工友斯底里地傻笑起来,摇头道:
“没人会来了,我们将死在这里,在帝国没人能和影子亲王对抗。”
杀了他。
凯萨斯紧闭起眼睛,前后轻轻摇晃身体,试图遮盖住那可怕的喧嚣。
“一定会有人来。”
他告诉自己,感觉额头底下殖入的符号正在扭动著,那污秽之物好像要穿过他的头骨,深入他的大脑。
他试著向圣父祈祷,嘴唇无声地蠕动,但沙哑、吵杂的呢喃却似乎变得更大声了,混在噪音中的吟唱不断重击他的耳膜。
一定会有人来,他如此想,他们一定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