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下了马,把缰绳一丢,从轿中扶出月唤,其后领着一堆人熟门熟路晃进了钟家门。看见灶房门口的大嫂二嫂,微一点头,还未来得及唤一声大嫂二嫂,她两个人就已经掩着脸钻进灶房里去了,估摸着凤楼已进了屋子,才敢伸头出来偷看。
大嫂道:“天老爷,上两个月才来过,转眼又来了。真把咱们家当成正经丈人家来走动了。”
二嫂道:“他家有大小老婆三个,光是送节礼就要送三回,嘻嘻嘻,忙也忙死了。”
大嫂嘲笑妯娌:“你懂什么,听说咱们小姑子是最受他宠爱的那个,所以才会同她一起回来。你当寻常做人姨娘的都能有这个体面?”
二嫂招手道:“快看快看,小姑子跨门槛时,他扶了她一把。哎呦喂,咱们小姑子什么时候这么娇贵啦?连走路都要人扶?她十来岁大的时候不是三天两头爬树摘花摘果子?卷了裤腿下河捞鱼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啧啧啧。”
大嫂一下一下地揪着手里的菜叶子:“她下轿的时候不也是他搀下来的么,瞧瞧他,瞧瞧他那眉眼,适才看我一眼,到现在我心里还砰砰直跳……以为他那样的风流子弟,家中又有三妻四妾的,对咱们小姑子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谁料竟然是个长情的……小姑子才嫁过去两天,倒被他宠成个娇滴滴的夫人小姐了。啧啧啧。”
二嫂:“她从前在家里日子也不难过呀,哪怕半夜,想吃什么,阿娘还不是起来去给她做?每一到寒冬腊月,她要睡懒觉,家里人还得把饭菜给她端到床前去。我初初嫁过来那会儿,实在是看不惯她。我在娘家时,从来不晓得原来有被父母兄弟这样娇惯的女孩儿家。”
大嫂酸溜溜道:“她属猪,命好,打小就是这样,被一家子惯上了天。我娘在世时,常说小满生来贵命,我和小满两个,先死爹后死娘,命和她比,是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的。”
二嫂道:“同样是女人家,我前两天身上不适意,做活没有力气,手脚慢了点,死男人就骂我好吃懒做,说哪天要请我吃一记老拳呢。”
大嫂道:“我那天切菜时切着了手,淌了一滩血,娃他爹从墙上抠了一撮干土来给我撒在伤口上。我心里还暖烘烘的,感动得不得了,谁料他说:娃他娘,你手破了,不能煮饭洗衣,就去挑水浇菜吧。菜浇好,再把屋后一块菜园地的篱笆墙给扎了。”
二嫂叹口气:“人比人得死。”
大嫂点点头:“货比货得扔。”
二嫂再叹口气:“唉——”
大嫂跟着叹口气:“唉——”
凤楼熟门熟路进了正屋,大马金刀一坐,笑嘻嘻地同阿娘道:“阿娘,来碗水铺蛋,要甜的,蛋嫩一些,糖少一些。”又伸出一只手掌,“五个就够,不要八个。”
阿娘应下,从橱里端出一碗糯米红枣,往月唤嘴里塞一颗,看她吃了,眉花眼笑,问道:“妹妹,你还想要吃些什么?阿娘这就给你做去……啊哟,温家是不是没给你吃饱饭?怎么我看着有点瘦了?”
月唤转身同凤楼道:“阿娘这是心疼我呢。”回身将阿娘一把抱住,扭股糖似的拱在阿娘怀里,缠着阿娘不放松,捏着嗓子娇娇滴滴地说道,“哪有,我没胖出来,却也没有瘦。阿娘又不是不晓得我,我不论去了哪里,都不会委屈自己。这一点我随阿娘,嘻嘻嘻。”
阿娘摸了摸她的脸,又往她嘴里塞一颗糯米红枣,也笑道:“是我总担心你在旁人家受屈,你没受屈就好。”
月唤一边吃糯米红枣,一边说:“放心吧,没有受屈。对啦,家里可有什么瓜果?赶了半天路,口渴啦。”
阿娘忙说:“有有有。家里今年种了好些西瓜,你爹要拉去卖,我没让,就留着等你回来吃。你等着,我去现杀一只!”
凤楼在一旁看月唤撒娇,正看得牙槽发酸,闻言惊问:“什么!你家的西瓜都是用来杀的?”
话一出口,阿娘就用“我的亲娘,这也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子弟说出来的话?忒没见识”的眼神看着他,月唤也得意地睨他一眼,向阿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