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我想认罪悔改,当着皇兄的面,在所有人面前 。”
裘亓悄悄往裴羽卿的方向靠过去,“这是……弄得哪出?”
“大人安心坐着便好。”裴羽卿手掌压在裘亓的肩膀上,担心她又哪根筋抽不对,出去掺和一脚。
兽人族与人族的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即便有和平协议的束缚,双方依旧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的,将厌恶排斥表现得十分明显。
兽人看不起人族的柔弱,觉得人族阴险狡诈毫无信用。
而人族则是用“牲畜”这种侮辱性极强的词汇来形容兽人,在她们眼里,兽人就是莽撞的代名词,是低等生物,不配被称作为人,所以才有了斗兽场这种地方的产生。
表面上说这是一份工作,实际上就是讲兽人之间的自相残杀当做乐趣,等同于兽人会开设专门的人族春楼,供族人玩乐一般。
这是二者之间的较劲,双方首领一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三公主的行为却打破了这个平衡。
她将人族丢进斗兽场,不单单只是惩罚了一个小偷这么简单,这举动更是在羞辱整个人族。
他们把斗兽场里的兽人当做畜生,是低于人族的存在,那场屠杀盘却将他们一起放在了天平两端。
关键是那人族还赢了狮神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大街小巷,甚至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都念叨着这事。
身为人族皇帝,犯错的还是自己的亲妹妹,他颜面何存。
“云卿家,你身为玉婷的老师,就是这么教她礼仪的吗?”
云卿家?
裘亓皱眉,跟着大家的目光,终于寻到角落里一处设置了门帘的座位,深色的帘纱之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人端坐的身影,身边似乎还有一个小童在伺候。
应当就是裘亓找得十分辛苦的云清辞了。
说呢,怎么刚才找了一圈都见不着人影子,原来是藏起来了。
“玉婷先是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在又把脾气闹到我的贵客面前来。”小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怒意,“朕那么放心地把亲妹妹交付于你,你就是如此回应朕的?”
听到这话,裘亓差点要站起来给小皇帝鼓掌。
甩得一手好锅啊,自己妹妹犯错还怪在老师头上,知不知道家庭教育才占最重要的部分啊!
帘内的人坐着没动,倒是廖玉婷性急先抢过话头,“是我自作主张,与清辞姐姐无关!”
裘亓一言难尽地看向台中间的小姑娘,妹妹有没有关系这话你说了不算,得看你皇兄甩锅彻不彻底了。
但紧接着,廖玉婷的动作却让她惊讶地下巴掉了半天都没捡回来。
“我廖玉婷愿意自断手臂为我犯下的错误赔罪!求皇兄原谅求众卿家原谅求百姓原谅!”
喊完,立于台中的少女便一脸坚定地举起剑,狠狠地朝左臂砍下。
发生的太快,大部分人都没能反映过来,而有些有能力阻止的,却选择袖手旁观。
在事情发生的前一秒,裴羽卿伸手遮住了裘亓的双眼。
裘亓被笼罩在黑暗中,听那惊呼声响起,再听那慌乱的脚步声散去,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好在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控制压抑,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一定一片腥脏狼狈,但她的世界,此时只有眼睛上覆盖着的那可靠的温度。
血一下将台子染红,廖玉婷失去力气地坐倒在地,但她还是坚持着说:“求皇兄不要责罚清辞姐姐,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裘亓眨眨眼,抬手拍拍裴羽卿,“夫人,没事的。”
裴羽卿应一声,松开手后拿出一只手帕系到裘亓脸上,替她挡去一些气味。
裘亓睁开眼,重新望向台中心的少女。
她收回刚才的话,原来一个好老师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很多,从往前的传闻来看,这位娇蛮任性的三公主,是断不会做出这种牺牲自己保全别人的事情的。
她现在做的,无非就是把事情闹大,要逼着皇帝连同所有人不得不原谅她。
是一步好棋,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来人,快讲公主扶下去止血。”小皇帝开口催促。
但廖玉婷却固执己见,她咬着牙,甩开宫女的手,看向上方位置,“我不走,除非皇兄答应我,不会因为此事责罚清辞姐姐。”
“朕……”
“皇上。”就在小皇帝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松口的时候,右侧一位武壮的男子站起来,插入这场混局中,他起身走到台子中间行礼,“公主年纪尚小,很多事情都难分对错,偶尔做出些冲动的事情来可以理解,但凡事都有底线,给人族蒙羞扰乱庆典这样的事情,不应当让公主觉得,这是她撒个娇发个脾气就能糊弄过去的小事,这也是我们作为长辈应该教授的规矩。”
裘亓静观其变,开始在原身的记忆里翻找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常武将军,先皇的好友,兵权的掌握者,也是小皇帝忌惮的对象。
曾经也是坚定的前圣女云清辞拥护者,在她双腿不能行走之后,便快速改变了阵营。
思及此,裘亓目光远眺,看向坐在斜前方,正在低头品茶的郁南空,满场都是抹不去的血腥味与惊恐紧张,只有她,还保持着一声轻松惬意,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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