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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在于,她是那只手的一员吗?
    她真的藏身于幕后,为此推波助澜吗?
    我发现我竟然不敢问——我望向她。
    但我不该如此懦弱,我总要配得起潘德小姐的勇气才行。
    我当即道:“凯文想要瑞杰做子公司的CEO。”
    她抬头看我,立刻又陷入沉思,对此显然并不吃惊。潘德小姐是知道的。
    她是知道的!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对此事知情,那么必然也知道凯文的李代桃僵之策。凯文那个借我来“改朝换代”的计划,恐怕没有和潘德小姐提过,这说明两者是分开的,要么潘德小姐并不负责让大老板下台,要么,凯文还有一些秘密活动,是连潘德小姐都瞒着的——他的关系网是在集团还是在外部?
    我眯了眯眼睛,公司方面,创始人派系并非一家独大,集团应当不至于打算使那么肮脏的手段,代价高昂、风险甚巨,这更像是野路子。
    可如果潘德小姐并没有参与到此事当中,她又如何得知凯文的野心?
    更别提那段与隔壁公司有关的真假难辨的历史……
    我又问:“凯文知道你想让我担任CEO一职吗?”
    潘德小姐垂着目,摇摇头。
    过了片刻,她问:“你想不想做新公司的CEO?”
    我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站在领头人的位置管理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且不谈名利,这个岗位对我而言本身就是很有吸引力的。只是,我的经验明显不足,此前从未站在如此高度处理过事务,对行业的预判肯定也不及大老板。假设不谈那些身外之物,只说成就感,我反而觉得做CEO不一定比得上在我自己的专攻领域踏踏实实地有所成就。
    况且,子公司的CEO之位,压根没有潘德小姐想象的那么安全。
    ——有没有这个子公司还两说呢。
    假如我能得到哪怕一点好运……
    我回想着今天一天内接收到的巨量信息。外边儿有人在盯着我们准备打狙击战,公司的股东构成,又错综复杂。国难当头,怕的就是内忧外患,但只要力气都往一处去了,逐点击破,还有什么难事?
    阿豺折箭,记于《魏书》。一千五百年前的人就知道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况乎今日?只是那易折的箭杆到底是死物,公司的力却四分五裂,始终拧不成同一股。任凭大老板如何放权,凯文又有多么愿意器重我,集团的情况我都无从知晓,再怎么小心行事,我恐怕都只能死于暗箭之下。
    诸葛亮有东风,那是人家懂气象观测。
    我五谷不分的,不看天气预报,要到哪里去等候我的东风?
    潘德小姐还在看我,见我回了神,眼中略带征询。
    我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我是走投无路,要饿死在绵山上了。
    “关于我们的约定,”我吸了口气,“关于我们说好了不能利用私人关系去直接或间接地套取情报……”
    她点点头:“我在听。”
    我又沉默了很长时间。这实在是太屈辱了,可我没办法接受自己做一个潘德小姐保/护/伞之下的什么雏鸟。
    我与我的底线对望。
    我究竟又算个什么东西?
    潘德小姐忽然站起来。我没料到在今晚谈话结束以前她会主动靠近我,但她的步履也是犹疑的,她并不确定我是否仍处在愤怒当中。
    潘德小姐最终坐下了,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我像个卑鄙的人,因着她的触碰与安抚,竟然放松下来。
    “我能不能违反一次这个约定?”我抬起头。
    “你还好吗?”她轻柔触碰我的动作就仿佛是在接近某样珍宝,“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她在纵容我。
    “我想知道集团为什么针对大老板。”我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问,“我想知道公司为什么非重组不可,大老板的对面,究竟是谁?”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说完话以后,我仍依照惯性,动也不动地望向潘德小姐。
    我在表露什么吗?我以为这个当下,我的双眼多半是如浑水里的鱼眼珠那样平凡又庸碌,根本不值一提。我的大脑空置了,反反复复回放着自己讲的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将眼神挪开。
    她仍旧搂着我。话音落地时,潘德小姐的讶异未能掩盖,但她仅仅是吃惊了一瞬。她的眼神自方才起就不曾变过,结果反倒是我愈加困惑:我又哪里值得她如此珍惜?
    “我在想,”潘德小姐的语气很平缓,“这个请求一定让你支付了很多勇气。”
    我抱着自己的胳膊,头低着,像输掉拔河比赛的人:“我不该问的。你可以因此责怪我。”
    “为什么我要责怪你?”
    “我不该那么问。”我看了她一眼,原本只是匆匆一瞥,但目光相交以后,我竟再也无法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一双眼睛呢?
    潘德小姐眼中住了一汪入夏时分的湖水。景物随风如波荡漾,而那些粼粼的光影,又与她彼此爱重。她所凝望的,她的温柔所归属的,应当是秀气的山、壮丽的云、晨曦中的原野、天地间绚烂的影像,应当是美妙的、深邃的、叫人怀恋的,而不该是我。
    我不过是手足无措的小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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