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牛仔舞是我的弱项,所以我们把它定义为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
我眯了眯眼睛,练习流程是跟着她来的?老师们好宠学生啊。
“刚刚的第一支舞你觉得怎么样?”翁可欣问我,“我是指编舞的部分。”
“呃,我是彻底的门外汉,”我想了一下,“但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她看上去好像在思索什么:“我们正在学这支舞。我的舞伴在马来,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可是还没机会两个人一起练习……彼得建议我们换舞,我不想要。我喜欢这支舞,而且这是老潘德编的。真希望出入境隔离能快点儿取消……”
“老潘德?”我抓住了关键信息。
“就是薇罗妮卡·潘德,桑妮亚的妈妈。她结婚前叫薇罗妮卡·萨德尔,我有她的全部比赛录像。”翁可欣如数家珍说了好多关于潘德小姐妈妈的事情,“彼得和桑妮亚他们那一届也是老潘德编的舞,你想要视频吗?”
我点着头,道:“是什么很厉害的比赛吗?”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我对此一窍不通,顿了顿,才说:“是第一梯队的比赛,业余组,可惜发生了两次比较大的失误。他们没通过第二轮。”
我慢慢点了点头,又问:“什么的第一梯队?”
她也云里雾里的,好半天,指了指地面:“地球的第一梯队?”
“好的。”我默默消化着,“跟我聊天会不会耽误你练习?”
“完全不!我在做无意识想象练习。”她说了个我每个词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还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术语,我甚至怀疑是她为了偷懒而编出来的,“对了!刚刚我们说到哪儿?”
我想了想:“桑妮亚的脚伤。”
她和我同时说:“我那时还很年轻。”
叙事角度的巨大差异完全没有让翁可欣感到半分的尴尬,她紧接着就说:“总之我年纪很小,当时桑妮亚又不在新加坡,没办法知道具体的情境。她刚换了新舞伴,练习过度,脚踝扭伤了自己都不知道,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她才回忆起自己曾经听到过‘咯’的一声。”
我紧皱着眉。
“然后就发现她的右腿跟腱……”翁可欣做了个掰断的动作,“手术前后那段时间彼得心情非常低落。你知道,人们很容易过度自责。不过桑妮亚是我知道的最强壮的女人,半年时间就基本完成了复健,那种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
我沉默了片刻,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可欣。”
翁可欣耸了耸肩:“我在想你一定也是个非常强壮的女人,显性的或者隐性的。别让我们失望,好吗?”
“好。”我望着她的眼睛,“听上去这个事故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遥远。是13年以后的事?”
“就是13年。”翁可欣说,“彼得刚来新加坡,工作室也是一团糟。真不知道我的老师为什么会建议我转到他这儿来……我想可能是命运。”
说完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默默站起来。
命运迎接她来了。
我不敢再拽着翁可欣闲聊,埋头刷新闻,只愿在彼得面前塑造个正在办公的假象。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三人醉心练习,我到底是在外远观,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加起了班。
练习在下午五点准时结束。潘德小姐精神依旧饱满,另两个人都略显疲态,感觉话都不怎么愿意讲了。彼得还好,翁可欣前后反差太大,我对她的印象一天之内颠倒了三次。
我手上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偷偷看潘德小姐做拉伸。换下高跟鞋,她最开始只是踢了两下腿。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一眨眼,小腿就与她的脸平行了。
小场面,李姚,不要大惊小怪。
不就是一百八十度嘛,这很正常,很正常。
但我到底没忍住,吸了口气:“你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上去了?”
我看别人劈叉都是慢慢压下去的。也许踢腿跟那个不一样?
潘德小姐望着我,神色平静,脚放下来,又踢上去。
她笑起来。
我肯定是无形中让自己的讶异暴露了。
“这没什么。”潘德小姐活动着肩关节,“每天都坚持练习,你也可以的。”
我还是有点儿担心:“不痛吗?”
“对你还是对我来说?”
“对你。”
潘德小姐微笑着摇摇头,忽然道:“你现在有空吗?”
“呃。”我顿了顿,“我不能和你们一起练习。”
她哑然失笑:“这又不是强制性的。我是想请你帮我取一下员工休息室里的筋膜枪。可以吗?我想多拉伸一会儿。”
说完,她还冲我眨了眨眼。
当然可以了!我立刻就冲出去。
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压腿,姿势惊人地一致,两只脚挂在一高一矮的凳子上,一只手扶在腿上,一只手玩手机。
我倒不是说人们不能在拉伸时玩手机。
——只是,截止几秒钟以前,我一直以为劈叉一百八十度就是人体极限了。
他们三人的腿呈反弓形,潘德小姐弧度最浅,看得我腿疼;彼得像一道勾,让我觉得他腿给自己掰断了;至于柔韧性最佳的翁可欣……
我悄悄比了一下。
她的双腿是压成了两百五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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