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人。”我开口,“凯文或者我。”
“的确如此。”
“我们的COO怎么样?”我问。
“没错,那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可是,你看,我需要有人帮忙。他虽然可以帮我,但同样可以阻碍我们的进程。”
我沉默片刻,说:“谢谢你如此坦诚,桑妮亚。我能得到任何形式的书面承诺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告诉她我又不傻,不会为了根海市蜃楼的胡萝卜就被牵着鼻子走。
“恐怕不行,亲爱的。”她偏过头,“你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我。”
我耸了耸肩:“至少你选择提供给我这个机会。我相信消息私下放出来的话,你们会得到许多新人选。能抢跑一步是我的幸运。”
“以你的能力,在新公司担任总监不是难事——不管怎么说,我期待你有更好的表现。”她说完话,好像才注意到我的不适那样,又关切地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去那边休息一下?”
“谢谢。”我摇摇头,稍微活动了下我的脚趾。
“今晚很凉爽。”她伸出手,用眼神询问了我,然后取过包上挂着的披肩,双手越过我的头顶。我有些惊讶,没有闪躲。她很耐心地抖落开我的披肩,为我罩在肩头。我低声道了谢,将两端拢在怀里。
潘德小姐又细心整理了我看不见的地方,忽然贴近道:“你会帮我吗?”
我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说:“我希望能花点时间考虑。”
“当然。”她还没离开。
从远处看,我们一定是在拥抱。我们之间仅有咫尺之遥,潘德小姐温热的皮肤偶尔蹭过我的,我的胳膊就像心情一样冰冷。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眼神,她的体温,还有她的曲线……于她而言,只怕也是彼此彼此。我的包像之前那样紧贴在身前,而控制着包的,是我伸直的双臂,好像在无声拒绝,又好像是迎宾的手势。
她的手在做什么呢?潘德小姐,是否也能感觉到暗流涌动呢?
“别跟我耍花招。”她的气息轻轻喷在我的耳垂,“我不吃这一套。”
☆、第二十八章
我们沿路返回,去市政厅那个地铁站。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上次和她坐地铁并不算什么美好经历,今晚穿得这么隆重,引人注目的程度只会更甚。
但潘德小姐似乎无所顾虑。
我们又经过国家美术馆的走廊,世事变迁真是可怕,不过两三小时的工夫,一切就全变样了。我实在不愿羞辱我自己,头撇向另一侧。正对面有座灰色的低层建筑很显眼,外墙很新,但同时又透露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古朴。我一时间没能想起来那是个什么地方,潘德小姐的声音则适时响起。
“那是SCC,新加坡板球俱乐部。”她补充说,“食物很不错,我想你也许尝过。”
原来是凯文在的俱乐部。我摇摇头:“不,我没有去过那儿。是打板球的吗?”
“现在好像什么都有,”她想了想,“唯独很少见到板球。”
我心中了然,那恐怕是殖民时代就留下来的一家精英俱乐部。这种东西美国也有,毕竟都曾经当过不列颠的小弟,“仅供会员”这一套营造优越感的玩意想来是很纯熟的。有的大学里有兄弟会、姐妹会,凝聚力不俗,其中杰出的,可以与顶尖俱乐部的资源相媲美。
再望过去时,我的感官不一样了。我就好像透过它灰白的墙体嗅到了金钱的铜臭味似的,心想潘德小姐一定在这儿促成过不少交易。
先前的交流实在谈不上愉快,如今我不过是苟延残喘。我想不到任何反制她的办法,而只能随她动而动,这完全是落入潘德小姐的节奏了。她倒很仁慈,没有赶尽杀绝,借此机会再多争取一些有利于BCG的消息,符合一直以来她留给我的友好印象。
——友好吗?
我兴许像个自作聪明的小朋友。
“我在想,”我说,“如果不是会员的话,应该很难在这里用上一餐。”
我在想怎么勒住你的脖子。我心里道。
“是的,你需要一个俱乐部的成员邀请你,并且他本人也要在场。”她解释说,“毕竟这里是供会员交流的地方。能带客人算是一个福利,某种意义上的免费的午餐?”
我不以为然:“恐怕不会吧。会籍的费用应该能在外面吃很多顿了。”
“个人会员的会籍价格好像是私下协商的。老会员决定转出,然后你可以向他购买。”
真是精英气息浓厚的团体,我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说:“这么说来企业会员比较多了?”
她看了看我。夜色模糊了她的神情,我只注意到路灯下变得立体的她的眉毛:原来她走到我的外侧了。潘德小姐朝SCC方向努了努下巴:“板球餐厅有很好吃的炒粿条和海南鸡饭。当然最有名的还是咖喱肉汤,不过只在下午六点以后供应。我有机会请你品尝一下吗?”
我没有急着答应或拒绝,只是问:“有那么好吃吗?好吃到你愿意花几万块购买会员?”
“就像我说的那样,”她眨了眨眼,“对我来说那是免费的午餐。”
她的会籍是公司的。
我们对视了片刻。我说:“也许找个别的时间。”
这顿饭是要卖主求荣来换的,可不便宜。我哪能答应得那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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