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表现吸引了几个排队中的球友,第二局开始时场边已经有了观众。
我原本打算也在中段让她一两个球,但心跳明显比第一局要快,腿的反应也没有之前那么灵敏了,放水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惨败。我让她赢是一回事,要是真的输了,在我心里可就是另一回事,这局又有观众,我们明显比上一局要投入许多。
这一投入,第二局打了半个小时才收场。刚拿到局点就被追平,如此反复,赢她这两个球比最开始做越南的方案还难。
订的时间没剩多少了,一比一平也不算太丢人,我们把场子让给了后面的客人,坐在板凳上休息。
“你很厉害。”我说。我做拉伸的动作非常勉强,这会儿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明天肯定惨了。
潘德小姐只是笑着看我,没说话。她脖子上有一层细汗,随呼吸起伏渐渐聚在一起,额头左右的汗把零散的头发打湿了,偶尔有一两缕贴在太阳穴旁边,让人忍不住细看。我的手捏紧藏在身后,以免一个不经意就理起她的头发来,那太不合适了。
这时潘德小姐忽然靠近。
我一动不动,她的手拂过我的耳后,将碎发聚拢。
她的声音和她的香水味一同包裹我:“你也很厉害。”
“谢谢。”我低着头把马尾拆了,重新绑了一圈。
“你知道——”
“什么?”我应声应得太快了,不小心打断了潘德小姐的话。
她忽然笑起来,眼神里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意思,说:“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小三明治。如果你有什么建议的话我会很乐意知道。”
我尽量冷静下来,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番茄好新鲜,冰冰的,这会儿吃意外地觉得很爽口。我把剩下的一半也吃掉,评价说:“腌黄瓜的缺席让它离完美又近了一步。”
“记下来了。”她看上去有些不解,“你讨厌腌黄瓜?”
“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会接受蟹壳的邀请来新加坡。”我克制着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腌黄瓜基本上算是国宝,琣伯莉的饼干又能甜到让我昏迷。我只是想吃点更适合我的胃的食物。也许搬到美西会好很多,但如果要挪到美国的另一边,我为什么不直接搬回地球的另一边呢?”
“很有道理。”她微微点头,“你读什么专业,为什么当时没有回家乡呢?”
“机遇使然,我猜?”我说,“我念博士时在工程学院。”
她点点头,没有追问,又说回腌黄瓜的话题:“欧洲的腌黄瓜怎么样?”
我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德国的腌黄瓜,毫不夸张地说,就是灾难。我吃过一次同学做的法国腌黄瓜,很酸,比德国腌黄瓜那种甜甜的类似于酷爱腌黄瓜的口感要容易接受得多。”
“所以你当时是在德国做交换生。”她望着我,“你甚至还尝过酷爱腌黄瓜。为什么?哪怕单纯是想象也能知道它的味道很……大胆。”
当时?哪个当时?
我回过神来:“所以我们是在09年或者10年碰见的。09年,对吗?你和我一趟飞机从波士顿到的法兰克福?”
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懊恼,倒是没有否认:“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和太聪明的人说话。”
“嗯,”我有些难以克制笑意,毕竟要从潘德小姐这里扳回一局实在是很困难,“至少你不讨厌和我说话。”
“为什么?”她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没有‘过分聪明’。”
“只是有那种感觉。”我看向她,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讨厌和我说话。”
☆、第二十二章
“我为什么会讨厌和你说话?”潘德小姐避重就轻,似乎想要尽快淡化掉刚刚说漏嘴的事,“你什么时候吃的酷爱腌黄瓜?我一直很想要尝试,但实在无法鼓起勇气。”
我心里有数,此刻追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说:“我是文理学院出身,你知道,我们一个宿舍的人通常关系会更紧密。”
“酷爱”是美国的一个果珍品牌,所以酷爱腌黄瓜顾名思义,就是把腌黄瓜放进果珍里进行二次腌制,而且传统做法还要额外加糖……我第一次见到是在大型派对上,自助那边有红红的切成小块儿、长得又奇怪又爽口的东西。因为看上去实在不像食物,我没有作死。
别误会,也不是所有美国人都吃这么大胆的食物。
“我觉得我好像能猜想到一点儿。”她会心一笑。
“是啊……”我也有点哭笑不得,“我们那一届国际生本来就少,同宿舍又只有我一个是第一年。她们说这是一种史密斯人传统,我就真的信了。”
“你是史密斯学院出身?”她见我点头,又道,“你们的传统好像不是这个。”
我吸了口气,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我的本科学校在美国本土比较有名,但不是因为知名校友之类的——当然我们也有知名校友!我对母校还是很有感情的——主要是,呃,就是跟“U-Haul”还有“斯巴鲁”这些经典的北美姬圈笑话差不多,学校在闲谈中被提及的原因常常跟学生的性取向相关。
俚语LUG(Lesbian Untill Graduation)在麻省甚至有“SLUG(Smith Lesbian Until Graduation)”的版本,大概有一半的学生交过女朋友。我们是女校。
“不过单一性别学校的经历一定很特别。”潘德小姐说,“我一直念混校。高中本来想去女校的,我爸知道之后打电话教训了我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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