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坐下之后,面对周围食客的目光,也不在意。他十几年没有来过龙源楼了,上次如玉给他拿了木兰月刊,里面关于龙源楼食物的记载让他想到了曾经恣意至极的自己。随手点了记忆中的那些个菜品,直郡王没有要酒,边吃脑子里思索着从哪里弄来的禁军的兵器费用。
“十几年味道都没变……”老六现在恪守死板,估计从他那里很难弄出这笔银子。咬了一口琵琶鸡,直郡王忍不住感慨道,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能够出来,绝对不会跟从前那样胡作非为,起码为了孩子们为了母妃……正想的入神,直郡王抬头突然看到不远的桌子上几个人在吃驴肉火烧……
驴肉火烧的铺子离龙源楼不远,在这里吃并不奇怪!直郡王咽咽口水,拼命告诉自己忽视对方桌子上那个熟悉的包袱皮子……
因为这个插曲,心中已有猜测的直郡王,吃饭再未抬头过,然后不多时,从上面走下来祖孙几人,路过直郡王的桌子的时候,那个老者顿了顿,冷哼一声,低头吃饭的直郡王顿时一僵,不等他抬头,那老者就大步离开……
憋着一口气,直郡王掏出银子仍在桌子上,就本能的追了上去。他发誓,他绝对不会认错太上皇的声音,从小到大,他听过多少次这种冷哼声啊!
“您这是?”直郡王冲上来的时候,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太上皇表情冷淡的很,林澜只能上前拦住他,问道。
直郡王看着林澜背后的太上皇,揉揉眼睛,发现并不是,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轻声道:“本网认错人了!”说完有些失魂落魄的准备转身离开。
“丢人的玩意儿!”太上皇见他这么没出息的模样,没忍住骂了句,却见到直郡王径直顿住了。
十余年了,太上皇再次见到自己这个长子,心中也是各种感觉,但是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居多,他在这个孩子身上耗费的心力虽说比不上昊儿,可是这是自己第一个立住的儿子,又是颇为喜欢的慧妃之子,心中不是不期待,可……
坐在茶馆的包间里,直郡王径直跪在地上,太上皇坐在椅子上,父子双方一个字都不说……
“直郡王是怎么认出来的?”林澜有些好奇道,她自觉自己将太上皇化的很好,便是熟悉的人,看着这张脸也未必能认出来,但是这人偏偏认出来了。
直郡王不认识林澜,但是太上皇身边的人,他也不好得罪,直接道:“先前本……我跟老六在一起,见过那个传信的护卫手里的包袱,后来又在龙源楼看到侍卫们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放的包袱皮子,便猜出您在龙源楼,加上您的声音,以及他们在您下来之后,就隐藏在四周保护您的架势……”
也就是全凭直觉!林澜了然的点点头。
“哼!朕以为你没脑子,原来都放在小聪明上面!”太上皇不禁讽刺道。
直郡王垂着头,不知说什么好,对着陌生的脸,听着太上皇的声音,很违和,但是好歹是见上人了。
“大伯自从出来之后,小心谨慎,禁军在他的带领下,不管是精神,还是军纪都好了很多,祖父,莫生气,咱们且看日后吧!”徒烨熙给太上皇倒了一杯茶,劝道。
太子的声音,直郡王垂着头,完全确认,面前这人就是……然后猛地摸了一把泪,跪地上前,就抱着太上皇的大腿哭嚎:“儿子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您别不要我,父皇,您别不要我,儿子活着就是想跟您说一声,我错了!”
太上皇踹踹腿,硬是没有把他踢出去,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格外的让自己稀罕,就是他跟昊儿争宠,也总觉得活泼可爱,如今胡子拉擦,头发都白了不少,还这般模样,气得他直接将收的茶水倒在了对方的头顶,也不管茶水烫不烫!
父子相认,甭管是什么情况,林澜都不好参合,直接躲到了隔壁,听着隔壁的叫骂声,忍不住扶着额头,她真的没有想到被人忌讳的直郡王原来是这样的性情!这般赖皮?
太上皇连踹带打,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的松了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这个混账,摸了一把眼泪道:“你不忠不孝,你逼着朕弑子,可朕舍不得,朕舍不得!你们一个个都是朕精心护着长大的,一个个却都来气朕……朕除了昊儿,对你最为上心,你想要什么朕没给你,除了那个位置,可那个位置本该就是昊儿的……你不服气,你怨恨朕,你不记得朕对你的好,恨不能让朕早些去了!”
“父皇,儿子没有。真的没有,儿子知错了!”直郡王对着太上皇砰砰砰的直磕头。
太上皇看他这副模样,垂着自己的胸口,忍不住又激动骂道:“你就是知道朕不忍心,知道朕这个做父皇的看不了你们受伤,所以故意自残,让朕心疼是不是?你个不孝混账!干脆给朕一刀子,来得痛快!”
直郡王停止磕头,头上的鲜血留下来,满脸都是,张张口刚想说话,就看到太上皇捂着心头瘫软下去,还来不及上前,就看到徒烨熙扶住太上皇,从腰上的瓶子里拿出一粒药丸,塞到太上皇嘴里。
好半天太上皇缓过劲儿来,狠狠的瞪着自己这个蠢儿子,努力平缓自己的心情,他现在事情还多着呢!若是被这么个又蠢又不孝顺的玩意儿气死,那也太憋屈了!但也没有阻止孙子给他额上撒了止血的药粉……
太上皇即将倒下的一瞬间,直郡王整个人都傻眼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对父皇的重要性,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父皇早已老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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