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丽丝到的时候,急救小队已经快速完成了任务。白大褂里是Port Mafia标配黑西装的医生看到爱丽丝时一脸惶恐。
“首领,太宰大人一醒来就把我们赶出来了也不肯换衣服……”
爱丽丝抬手就打断了他的解释,让医生继续等在门外,她伸手拉开拉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马甲,浑身湿透的少年赤足站在窗前。
他的衣服头发都还在滴水,榻榻米上已经晕开了大片水渍。就这样了,他还开着窗。爱丽丝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把肩膀上的外套随手一丢,快步走了过去。
“阿治,别吹风,当心感冒!”她说着,就要伸手关窗,然而伸出的手腕一下子被拉住了。少年转过身,紧紧的抱住了爱丽丝,把头埋在她脖颈之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动作,简直像吸猫一样。
然而爱丽丝却一下子打了个寒颤——他身上的水珠竟然是冰凉的。
不是温泉水失去了温度,而是彻彻底底的冰冷。爱丽丝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她立刻伸手,就着拥抱的姿势从太宰治的后脑勺沿着脖子肩背一路往下摸,然后推开他,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从身上到手指,全部都冰冰冷。这绝对不是所谓的“跳温泉”。
“你冲冷水了?”爱丽丝问,“还是在浴缸里放冷水了?”说着,也不等他回答,就转身要冲进浴室去拿浴巾。
然而想要抽回的手被拉住了。一路任她摆弄的少年抬起了头。湿透的头发贴在额上,水珠不停顺着前发滴下,从脸颊上滑落,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清冷得近乎透明,鸢眸幽深,嘴唇近乎毫无血色。
太宰治姣好精致的容貌在这一瞬看上去毫无人气,宛若凄艳的水鬼。
“姐姐……”他看着她,轻轻开口,声音澄澈得像轻飘飘的羽毛。
爱丽丝的心一下子就跟着这声音提起来了。她赶紧伸手把太宰治重新抱回怀里,然后像是撸猫一样一下一下撸着他的脖子。水汽很快浸透了她的连衣裙,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尽量把已经都要比她高了的少年往怀里带,就像试图把长得都比自己大只了的幼崽掩护在肚皮下的母猫一样。
倒是太宰治被撸了几下之后,哑着声音笑了。
“……我比姐姐高了呢。”
“嗯,你以后会长得更高的。”
“姐姐……”
“嗯?”
“我要出一次国。”
爱丽丝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放轻了声音,“好啊。去哪里?”
“意大利。”太宰治忽然抓紧了一点爱丽丝的衣服,“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你想我问吗?”
没有回答。爱丽丝于是眯了眯眼睛,“是很危险的事情吗?”
“……也许。”太宰治拉住了爱丽丝的手,从她怀里抬起了头,“姐姐,我要带上兰波。”
——看来的确是,很危险的事情了。
然而爱丽丝什么也没说。因为太宰治看着她的目光锐利而强硬,但爱丽丝却总觉得,他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擦去了他脸上的水滴。“好啊。”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要我帮你去和他说吗?”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太宰治摇了摇头,终于笑了出来,“……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问啊。你这样不行的。”
说着,他故作失落的歪了歪头,“你都不担心我吗?”
——好了,看来是又有精神了。
爱丽丝松了口气,表面上却很配合的伸手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弯起了嘴角。
“相比担心。我更高兴,你会求助了。”
太宰治的眼睛睁大了。
爱丽丝却忍不住轻叹,她神色温柔的轻轻撩开了粘在他额上的发丝。“阿治,我们是一家人。不是我和你,而是我们。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会有人帮你的。我们都会帮你的。”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太宰治太独了。并不是独立,而是他太过于习惯依靠自己。即便是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其他人,或者朋友,他也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好像是给自己画了一个安全区。只要不索求就不会失望,只要不碰触就不会受伤。
他就像一个赤身裸体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蹒跚而行的孩子,走得举步维艰,跌跌撞撞。爱丽丝这么多年,也只能算是给这个孩子套了个透明的保护壳。于是,当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壳子里是安全的时候,他就更不愿意走出这个壳子了。
爱丽丝不知道这是哪里养成的习惯,就像她自己说的,太宰治身上有太多她无法了解,无法理解的地方。
但这不妨碍她担心——宁愿将其他人当作棋子操纵,自顾自的去安排好一切,也不愿意坦诚的向他人求助。这是一件光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孤独而疲惫的事情。
他其实可以得到更多的。所谓家人,或者说同伴的意义,不就在这里吗?
好在,现在,他愿意一点一点,去尝试触碰,去尝试索取了。
“去吧。既然要去找兰波,至少先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爱丽丝推了推少年的肩膀,“我也要去换衣服了,都给你弄湿了。”
还好她今天穿了一身黑,不然等下怕不是要包着浴巾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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