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飞在蓝光中间的句芒,已经收回了身上的藤蔓,艰难地扇着翅膀,在蓝光之中保持平衡。他奋力朝着叶泉飞去,翅膀在蓝光中扇出了波纹,伸出两根黑色的藤蔓将叶泉接住。
句芒抱住了叶泉,他深深地皱着眉毛,感受着蓝光中熟悉的气息。叶泉紧闭双眼,衣服、头发都像在水中一样向上浮起,他睡得很安静。
渐渐地他们两个降落下来,蓝光也变淡了,浮在上面的夜叉群一个个地掉落下来。
陶三郎打开扇子,他们跳了上去,赶紧乘着纸扇离开。
深林之外已经是晨光熹微,和林中的地狱场景,更是两别。
陶三郎和辛十四娘都露出庆幸的表情,劫后余生。
赵骏看着照在尾部的太阳,长长地嘶鸣一下,目光停留在句芒怀中的叶泉身上。叶泉被抱得很紧,头颅低垂着,远处分不清是死了还是昏睡着。
“逃出来了。”
“那些东西,都死了……不会追来了。”
辛十四娘往纸扇后方看去,那群夜叉有点蠕动的动作,却没有一只追上来。
句芒一直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叶泉,其余的几只妖也不敢多言,他们就这么静静的飞着,从梁甫山的噩梦中重新飞回了夷山。
几只妖在身上做了一番掩饰,瞒着叶奶奶进了家门,句芒则从上面的窗户进入,将叶泉放到床上。
“我说小泉这么早去哪了呢,他出门也不跟我说一身。”
陶三郎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都怪四郎,跑去玩了,玩心大忘性也大。”
叶奶奶和他又说了些什么,没有多久,他们谈话的声音就飘出了这个小院。小院里安静极了,偶尔的冬风吹来又吹去,卷着槐树叶子在院子里追逐。
一马一狗趴在槐树下面,晒着冬日的阳光,并不发出声响。
句芒坐在叶泉的床前,他的姿势从入座到现在,都没变过,直挺着背,任由在战斗中散乱的头发披着,目光落在叶泉身上。
整个人都陷在被窝里的叶泉,表情也显得比刚刚惬意许多,被窝高高隆起,散发着太阳的味道,也许是前几天叶奶奶刚为他晒过被子。他像是一个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那么舒适。
也那么脆弱。
句芒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叶泉眼睑下的泪痣上点了点。
一点点凸起,这触感很微妙,一时间句芒想不起什么,甚至停住了动作,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开始摸他的泪痣。
“灵泉。”
这种呼唤似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这两个字组在一起,让他想起许久之前的往事。
灵泉水蓝色波浪荡漾,所见所感正如今天在林中沉浸在蓝光里。在这种蓝光中,他发现了灵泉的气息。
句芒收回了手指,站起来看清桌上的那个黑色砚台,砚台之中正躺倒着一只白胖胖的小鸟,呼呼大睡着。
黑色的砚台,古朴的花纹……句芒紧了紧手指,纵是这种力度也没有将手中的砚台捏破,句芒把它放到了叶泉手里。
黑白相衬,黑的是小巧奇特的砚台,白的是娇嫩透红的肌肤。
窗外的太阳升高又落下,句芒那笔直的影子也被拉扯着变长又变短,最终又变得那么地长,长到上面落满了灰尘。
月亮悄悄地升起来,句芒没有动作,房间的叶泉还在沉睡着。
他侧过身子,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情境,嘴中呢喃。句芒终于动了动,他侧下身子去听。
少年人的呢喃是那么地含糊不清,在他侧头许久,他才从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句芒。”
像是有人拿着小鼓,在他的胸口上敲打。
“句芒……唔……小心!”
小鼓变作大鼓,咚咚咚地响动个不停。句芒迅速地直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叶泉看。偏偏始作俑者还睡得迷糊,嘴巴里嘟嘟囔囔,眉头紧皱,在梦中的危险世界里冒险。
句芒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伸出手直接拧住了叶泉的嘴。让那牵动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小房间里彻底停下。
叶泉的嘴唇很柔软……软到让人想起许多春日的花瓣。上面有点死皮或裂纹,在柔软之上又有些刺手。
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叶泉的声音停歇了,句芒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烦躁了。他不由地手上用力……手指尖戳进了嘴唇里面,有点潮湿。
那种潮湿,就像过电了一样,句芒迅速缩回了手,他的身上倏忽长出两只黑色翅膀,直接从凳子上飞向了窗外。
房间里的东西被这翅膀扇得作响,连窗户也被冒失地带着咣当地响动。
寒冷的冬风吹了过来,句芒坐在槐树的树梢上,不解地看着床上的人类,见他因为冬风的进入钻进了被子的深处,他手指上一挥动,一道青芒嘭地一下,将窗户关上了。
……
叶泉是在第二天醒来的,他的身边环绕着辛十四娘、陶三郎、陶四郎,远处还站着句芒。
“我这是……”
“老大,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你的身体没事吧?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会突然发出蓝光啊?”
陶四郎不停地问着,他甚至还想继续问下去,被陶三郎给捂住了嘴。叶泉笑了笑,他回忆着昏睡之前的场景,脸上的笑容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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