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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崇高的死节
    再次接到命令,已是我们两支队伍东进两天之后的事,黑石炭部在土默特部和明军的联合挤压下,不断向北撤退。但由于后面的追兵咬的太紧,他们的撤退并不迅速,这可能也是他们的撤退没有演变成溃退的原因。
    而这是我们非常欢迎的,如果他们最终溃败,那么我们最多吃掉一支断后部队,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要的,就是他们草原二部互相焦灼,他们互相残杀越久,我们就越成功。
    黑石炭部目前已经撤退到了内兴安岭边缘,利用山势组成防御阵形,固守待援。土默特部攻西,明军攻东,留下南北两个方向。但黑石炭部若往南,无异于自投罗网,往北则需要翻越高山,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这样做的。
    此时的尼兰虽然面临困境,但还远远谈不上绝境。他相信,虽然龙台金帐被攻击,但是自己的族人很快会组建起新的队伍,前来援助!
    因为他并不知道,我之后做的那些动作。现在的黑石炭部草原部分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周围的几个部落见黑石炭部受到沉重打击,顿时墙倒众人推,都想来分一杯羹,却没想到我做的那么绝,基本什么都没留下!
    于是什么都没得到的诸部将怒火发泄在黑石炭部剩下的老弱妇孺身上,如果不是兴安岭这边还存着一支队伍,黑石炭部便已经是历史了。
    等我们迂回到内兴安岭以西、土默特部西侧五十里处时,已经是三天以后。我和叶思忠一商议,暂且按兵不动。两支部队都暂时由他统领,而我则带着不悔、九鬼政孝、鸢和墨,准备秘密潜往前线侦查一番。
    一开始叶思忠是不同意的,我作为大将,不可以擅离岗位。但我坚持要去,因为这种关键时刻,还是我自己看到的比较放心!
    我们骑行出三十里,隐约看到土默特部的斥候时,我们便全员下马,徒步向土默特部与黑石炭部接火处附近潜行过去。马匹留给两个同行的下忍看管。
    天色已然大黑,我们在黑暗的树林中穿行。九鬼政孝和墨打头,不悔和鸢断后,我则被保护在中间。
    本来拉克申也要来,但我考虑,他虽然脑子够用,身手却不堪入目,便把他留给了叶思忠。慕容沁也叫嚷着要去,我也拒绝了,原因只有一个——她永远那么香,沁人心脾的香,就像她的名字,这在潜入行动中是致命的,所以我坚决拒绝了她的请求。带来的,都是这方面的精锐能够应付各种状态、而且状态稳定、不容易出情况的精锐。
    夜风很凉,我的心却很热。前一世,我孑然一身,无论干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
    而此世不同,我有了一群可以信赖的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奔驰在月夜里,我的心情格外的好,似乎不是去敌阵侦查,而是去和情人赴约一样!
    忽然,前面的九鬼政孝打出手势,我们所有人一起停住脚步,蹲了下来。之前我已经将现代美军的战术动作教给了他们,还别说,这些战术手势还真好使,大大压减了我们的战场交流时间。
    我潜伏上前,和九鬼政孝并排,往前看去,两队黑石炭部的卫兵正在面前交叉走过。看来这里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密集防区,防守开始变的森严起来。于是我让鸢和不悔留在这里,他们俩的潜行功夫最低,再往前怕是有危险。
    我跟九鬼政孝、墨一打手势,三道身影匍匐而出,宛如三条在地上爬行的眼镜蛇!除了轻微的蹭蹭蹭摩擦声,别的毫无声息!
    我们三人均是一身忍者黑装束,全身上下只露着眼睛。而这一块儿也用灰土涂了,此时我们几个人完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在这黑夜里,具有极端优势的保护色。
    待两队卫兵走过,我们三人起身,猫着腰,就像三只狸猫般,窜过巡逻路线,钻进对面树林的阴影中。屏住呼吸听了几秒钟,没有动静,才继续向着对方阵形的中心点潜伏过去!
    今晚潜入唯一的不足,就是月亮太亮了。我们走在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会拉出长长的影子,所以基本上我们三人都是不断在切换低姿跃进、匍匐前进和冲刺跑的状态。
    靠近一座大帐时,我忽然听到几声惨叫,又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于是我一握拳,蹲了下来,他们俩人也停住脚步,靠在我的身边。
    可以听得出,这座营帐里是在进行拷打逼供。被打的人会不时发出一声怒骂,但很快会被惨叫声代替,皮鞭着肉声不断响起,可见对方很急于知道什么。
    而对方问话人的声音我很熟悉,他讲的汉语很有特点,我绝对听过。再认真一想,是了,上次黑石炭部被我们击败,来议和的就是这个人,副丞相博尔旺。
    只听他问道“我敬佩你的气节,年轻人!但是你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再出去的可能。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赐你一个痛快的死!”
    那被打的人“噗”的吐了一口东西,呵呵呵连续冷笑了几声,张狂的道“你们又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用不了多久,你们一样会死!我不过早死几天,我就在奈何桥头等着你们!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张狂的大笑!
    博尔旺听了这话,呵呵冷笑了两声,居然也有兴致的跟这个俘虏聊了起来。我又往前爬了几下,整个身体靠在凸起的石头上。石头背面就是作为刑狱室的帐篷。只听博尔旺的声音继续道“你们明朝人以为自己的反间计得逞了?哈哈,我们和土默特部不过是默契的想引你们出城而已!”
    说着,他似乎坐在了什么东西上,伸了个懒腰般继续道“平时你们龟缩在城里,我们攻打不易,而这次,我们不过用些许人马的性命,就引诱的你们主力出城迎敌!只要我们找到合适的机会,一起反扑,你们的主力必然被全歼在兴安岭的山坡上!”
    说着,他的声音充满诱惑的说道“所以,你们迟早是输。不如你给我想要的——戚继光在哪!而我,则给你想要的痛快的死。如何?”
    我心中一惊!从目前可以看到的状况来说,土默特部和黑石炭部是有摩擦,但绝对谈不上致命,更说不上伤筋动骨!难道他们双方真的有默契在先?
    我决定继续听下去。只听那人说道“做梦!你们这些草原人都是豺狼,什么默契,什么约定,在你们这里不过连屁都不如!一旦有机会,你以为土默特部不想一口吞了你?”
    博尔旺呼呼呼的笑了几声,那声音宛如狐狸鸣叫一般,极为难听。而后继续说道“你倒是明白的很!小伙子,你是个营官吧?我记得上次见过你,你叫什么来着?”
    营官?那我应该认识啊!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变调,我听不细致。却听博尔旺继续道“对了,你叫贾成术,对不对?你是锦州大营的营官!上次我去谈判,你还来迎接过我!”
    贾成术骂道“只可惜当时没有一刀宰了你!”
    博尔旺又换了个语气,继续笑道“看在上次你迎接我的情分上,我决定免你一死!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们虽然派人去偷袭了我方龙台金帐,但我们根本没伤元气,我们族里的元老已经就地聚集四万兵员,上马向南方而来!你知道的,每个草原人都是合格的战士!”
    说着,他似乎又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等我们援军一来,便是你们的死期了!你还不打算说么?”声音很低,但我运气狼顾式,耳聪目明,这微弱的声音还是传进我的耳朵!
    他说的都是假的!我可以确定,因为黑石炭部的后方已经被我们搅和的七零八落,他们绝不可能聚集起四万士兵!
    我心中大为安定,刚才他说的那些,不过是诓骗贾成术的心理战术罢了!
    却听贾成术大骂了几声,皮鞭声再次响起,而得不到想要消息的博尔旺留下一句“明天早晨日出时,便是你最后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帐篷。
    贾成术我是认识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很豪爽的东北人,在锦州待得那段时间,我们还一起喝过几次酒。他怎么被抓住了?我给九鬼政孝二人打出手势,择机救人!
    只听那行刑的人又打了几鞭子,似乎是因为博尔旺走了,他也没有了卖力讨好的念头,随便打了几下,便扔下鞭子,和另一个草原人一起,往那边的篝火堆方向去了!
    机会!我给二认打出手势,墨留在帐篷外监视,我和九鬼政孝则左右环顾无人,一下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光线昏暗,只有燃烧的炭火在发光。我衣襟帐篷,就看到被吊在帐篷中心刑架上的贾成术!他的腿自膝盖以下已经几乎没有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酸,喉头忍不住在抽动!我冲上前去,贾成术低声道“怎么?又换人来打了?来啊!要是告饶,爷爷我就不是汉子!”
    我低声道“贾兄!是我!孙启蓝!”
    贾成术猛地抬起头,双眼死死盯着我!我扯下头上的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
    贾成术低声叫道“启蓝!真的是你!”
    我忍不住眼泪溢出道“是我!哥哥!我这就救你走!”说着,就拔出离霜,准备割断捆着他的绳索。
    贾成术却断然道“不要!启蓝!”
    我愕然停手,睁着泪眼望着他。贾成术加快语速道“启蓝,若我走了,他们一定会发现,很多计划就会改变!你听我说,一定要记住!”
    贾成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右眼也一同睁开,含笑看着我,快速说道“他们不知道我能听的懂鞑靼人的语言!我听博尔旺在帐外说过,他们的一部分粮草被土默特部烧了,现在一共只剩下七日的粮草!七日!记住!”
    我用力点点头,眼泪却更加忍不住流了出来。
    贾成术继续道“他们决定孤注一掷,反击我军,希望能找到戚都督的位置,一举擒获或击杀,为他们的撤退计划增加筹码!而这个节点,一定在七日之内!”
    我再次点点头。贾成术笑着低声道“启蓝,从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个平凡的人!哥哥我今天就要先走了!但我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照拂着你,保佑着你!”
    我擦干眼泪,低声道“不!你不会死的!”
    贾成术却笑着说“不!我一定会速死!”
    我愕然道“为什么?”
    贾成术道“因为有你!”说着,露出了解脱的笑容,低声道“启蓝,帮哥哥一把!”
    我的心仿佛千万把尖刀在划割,无限的愤懑郁积在胸口!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了人们交谈的声音,是鞑靼人回来了!
    贾成术急道“快!启蓝!你不想看着我被折磨死吧!”
    我一咬牙,从腰带里拿出一颗小药丸。贾成术见状笑道“谢谢兄弟!哥哥欠你的!”
    说着张开了嘴。
    我颤抖着手,慢慢把药丸送近他的嘴巴。最后一狠心,往前一送,那药丸便被贾成术含进嘴里,吞了下去!
    我朝着他一捶胸口,低声道“我一定为你报仇!”
    说完,在贾成术的笑容里转身离去。
    留下了眼神逐渐涣散的贾成术。
    不过片刻,他那始终高昂的头颅永远的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