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箫握紧缰绳,匆匆看了一眼吐蕃大军的方向,沉声道:“我若是吐蕃主将,攻城上策只有一个,便是——等。”
等回纥军与唐军厮杀损耗,再坐收渔翁之利。
为今之计……为今之计……
“全军听令,阻拦回纥人入城!”云晚箫蹙紧眉心,心头一颤,如今除了率兵拦住回纥大军攻入长安,还有什么选择?
云扬与云飞又一次在云晚箫脸上看到了那种决绝,一如当年潼关之外的决绝,他们明白,如今身处之地,已经是九死一生之地。
杜棠之听得心惊,勒马望了望长安城墙,忽然觉得此刻贵为皇城的长安与一个即将坠地的鸟巢毫无区别——为了这盘局中不能离开的亲人,他能做的只有这一个字,杀。
云晚箫一马当先,率兵冲出了营帐,往北城门驰去。
阿禄看着云晚箫的背影,握紧缰绳的指节咯咯作响,喃喃自语道:“云晚箫……这个死局……你逃不了……”
“呜——”
回纥大军的号角依旧,回纥先锋带兵往长安北门行来,这日子实在是等得太久,他已不想再等。
“将军请慢!”云晚箫高声呼喊,率兵在北门下列阵以对。
回纥先锋不耐烦地喝道:“云将军又想骗我们在外面喝西北风?”
云晚箫冷笑道:“将军远道而来,只为援救长安,如今吐蕃敌军分明在西门外,将军却往北门冲,晚箫只是想问问,将军到底想做什么?”
回纥先锋已没有耐心与云晚箫继续纠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出兵,自然要让我们弟兄吃饱喝足。”
“听将军的口气,是想强入长安了?”云晚箫怒声一喝。
回纥先锋顿了一下,这话不可随便乱答,“大唐与回纥素来交好,将军这话说重了!”
云晚箫冷声道:“将军这阵仗,要让晚箫如何以为?”
回纥先锋自知说不过云晚箫,可是若不拿点好处便回去,自然少不了军法处置,如今进退两难,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云晚箫脸若冰霜,“既然将军是来援我大唐,不妨与晚箫一同杀向西门,待吐蕃大军退去,我朝天子定会重重赏赐将军。”
回纥先锋神色一沉,这一次他清楚明白知道,眼前唐军小将是明摆了给他台阶下,也明摆了要让他出兵抗敌。
只是……回纥先锋回头一看身后的回纥将士,其实没有一个是想真正打仗,那么远道而来,不过是为了洗掠长安一回,用军势震慑吐蕃,换一个胜局凯旋回纥。
“将军莫非只想入我长安?”云晚箫血淋淋地戳透了回纥先锋的心思,声音若刀,剜得回纥先锋身子一震。
回纥先锋定了定神,心虚地回了一句,“唐国的将军,难道都如将军这般喜欢对他国将军妄下军令?”
云晚箫目光甚寒,一时无言,与回纥先锋冷冷对视,倒是让两人周围的将士觉得有些莫名的害怕。
军号停歇,战鼓也停歇,北门之下,忽然静得可怕。
一声鹰啸倏地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一只苍鹰从西而来,展翅在长安上空翱翔数圈,忽地朝着吐蕃大军,落在了吐蕃主帅大旗上。
这是吐蕃王庭用来传递王命的皇鹰,鹰的左爪上套着一个刻有吐蕃文的金圈,就好像是大唐的朝廷敕使,见者,如见天子亲临。
阿禄急忙翻身下马,恭敬地跪地一拜——皇鹰驾到,岂能不迎?
吐蕃将士纷纷下马跪倒一拜,直起身子,崇敬地看着皇鹰飞向阿禄,落在了阿禄身前。
阿禄虔诚地从皇鹰右爪上的信囊中取出天子手书,展开读完上面的吐蕃文,整个人顿时石化当地,脸色宛若枯木,半点生机也没有。
“将……将军?”吐蕃先锋不敢问大声,但从阿禄的表情看,这次皇命定不是什么好事。
阿禄颤抖着将天子手书紧紧攒在掌心,额上青筋暴起,万分不甘心地嘶哑下令,“传令全军……撤军。”
吐蕃先锋不敢相信地看着阿禄,“将军这是为何?”
“郭子仪偷袭……后方得手……”阿禄满腹的怒火瞬间爆发,血红的目光狠狠瞪着吐蕃先锋,忽然站起身来,一脚踢倒了吐蕃先锋,“你与唐军对峙七日……可知大王因此怀疑……我有二心!”
吐蕃先锋被踢得生疼,挣起身来,又被阿禄狠狠踢倒在地,“将军……将军饶命啊!”
“大王怎么……可以怀疑我?就因为一个……女人怀疑我?”阿禄嘶哑的声音好像是一只受了重伤的野狼,发出一声撕心的嚎叫,“全军听令,撤军!”
虽然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是,若是他今日抗命不从,继续围攻长安,即便是他攻下长安,回到吐蕃也只会让吐蕃大王更加怀疑他不忠。
再多的不甘,他也只能撤兵,只能在即将大胜的时刻撤兵回吐蕃……
“得……令!”迟疑了一下,吐蕃将士虽然心有不甘,可也只能听令撤兵。
浩浩荡荡的吐蕃大军撤离长安西面,长安城头守将不禁发出一片哗然。
“吐蕃……撤兵了?”
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城头的守将看了看彼此,终于忍不住大声呼道:“吐蕃人走了!吐蕃人走了!长安守住了!长安守住了!”
欢声传遍长安,也传到了长安北门,这久等的结果,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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