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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
    最便宜的大汤池子,五分钱就能进去泡,大人小孩都一样。
    其次是八分钱的,说是池子要小一点儿,几个人的那种,具体有什么区别,没进去看也不清楚。
    最贵的是一毛二的,送一块香皂,橡皮那么大一块儿,还提供一壶茶水,添水不要钱,茶是不能加的。
    冲着那块香皂,沈鱼付出了昂贵的一毛二分钱,领了牌子,得到一个单独的储物柜。
    本来打算要点儿热水先喝药,但他记得很多感冒药里头都有点儿安眠的成分,怕先喝了药泡澡的时候睡着了,就没急着喝。
    进去之后,沈鱼不由庆幸,一毛二没白花。
    五分钱那个大汤池子,里面泡了得有十好几个大老爷们,还有几个光屁股的娃娃在水里扑腾,浓浓的水雾都遮不住混浊的池水,以及水面漂浮的一些灰白色不明物体。
    八分钱的人少一点儿,看着水也干净一些。
    一毛二的池子跟八分钱的差不多大,但多个隔间,用木屏风挡着,看着还有点儿小高档。
    沈鱼运气不错,他分到的那个池子,只有一个人,看见他过去,池子里的年轻人撇了撇嘴,站起来裹上毛巾就走了。
    被嫌弃了。
    沈鱼没什么负面情绪,反而还挺高兴。
    走了好,走了就他一个人,独享一池子汤水,想怎么洗怎么洗。
    一头扎进水池里,略有些过烫的水泡过皮肤,好像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
    沈鱼快乐地开始洗洗刷刷,洗发水肯定是没有,用的香皂,这时候也没办法讲究那么多。
    洗了好几遍,赠送的一小块香皂,用了个干干净净,洗完之后,沈鱼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一大截。
    亏得这是够好几个人一起泡的汤池子,水多,他一个人来回洗,也没有显得很脏。
    说实话洗澡的时候,感觉挺奇妙的,毕竟不是自己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体。
    但一连搓洗好几遍,该熟悉的都熟悉了。
    原身虽然瘦得只剩个骨架,好在身上没什么伤,沈安民没有打孩子的习惯,梁凤霞生气了喜欢拧沈余耳朵,或者拍他的背抽他屁股,都不至于留下伤疤。
    直溜溜的两条腿是沈鱼最满意的,他在水池里像个变态一样,伸直了腿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
    他现在可不瘸了,而且这具身体虽然不高,还因为长期弯腰低头导致看起来更加瘦小。
    但身体比例不错,明显是个腿长的,腿形也流畅好看。
    至于个子,沈安民和梁凤霞个子都不矮,尤其是沈安民,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沈家那个条件还能长这么高,可见基因优良。
    书上都说了,男孩子二十三四还能窜一窜呢,他才十七,好好补充营养,肯定能把个头补上去。
    泡得皮都发皱了,才意犹未尽的爬起来。
    他以前家里都洗淋浴的,现在才知道,泡澡好舒服啊!
    洗白白之后就能换干净衣服了,沈鱼把包袱抖开,突然发现一个重大失误。
    他,没有换洗的内裤。
    第9章
    在挂空挡和穿沈余的旧内裤之间,沈鱼厚着脸皮选择了前者。
    反正裤子大且宽松,衣服也长,一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沈鱼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然后他出去,先要了一杯白水,把药喝了。
    一毛二的高价洗澡费里,还包含一壶茶水,沈鱼没喝,抱着在澡堂子里转了一圈,卖给了几个泡在大汤池子里聊天的大爷,三分钱。
    沈鱼满意地把三分钱收好,旁边给搓澡的大叔目瞪口呆。
    一般舍得花一毛二泡澡的,都是比较有钱舍得享受的,一边泡澡一边喝茶,美滋滋,哪有像沈鱼这样转手把茶给卖了的。
    对了,这澡堂子还提供搓澡服务,但是得加钱,沈鱼穷,舍不得。
    出门的时候带着三块钱,转了一圈,药买了澡洗了,才花了不到一块,不得不感叹这时候人民币的购买力。
    沈鱼揣着剩下的两块零一分巨款,溜溜哒哒沿街慢慢走,他现在腿好了,走路都觉得畅快开心。
    路过小饭店,闻到里面肉菜的香气,这具长期缺乏营养的身体顿时开始抗议。
    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到现在消化的七七八八了。
    沈鱼忍住泛滥的口水,暗自郁闷:才不是我馋,是沈余馋!
    可是身体现在是自己的,得吃点儿好的养养。
    摸着兜里两块零一分巨款,沈鱼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小饭店,看清楚菜单后灰溜溜的出来了。
    一个木须肉七毛五,肉片豆腐四毛五,最上头看名字就好吃的干炸里脊,要一块八!
    他身上全部的钱拿出来,也就刚刚够吃上一盘炸里脊。
    不就是炸里脊么,我自己就会做。沈鱼暗自盘算,一斤肉也才一块钱左右,要是买排骨,更便宜,五六毛钱就能买到,做红烧排骨不香吗?一块八能买三斤!
    肚子饿的时候,不能吃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沈鱼安抚着自己的咕噜噜直叫的胃,转头走进一旁的包子铺。
    以前沈鱼听邻居老人讲古,说他们小时候包子馒头得有脸大,沈鱼一直以为这些食物都是后来才慢慢越做越小的。
    实际上不是,包子铺里卖的包子馒头都不大,也就比小笼包稍微大一点点。
    沈鱼多嘴问了一句,卖包子的说可以按斤称着卖,也可以按个卖。
    按斤买的话要给粮票,沈鱼没有粮票,就单买了一个花卷一个肉包子,花卷四分钱一个,肉包子六分钱,说是肉包子,里面只有一点点肉沫,混杂着大量白菜丝胡萝卜丝。
    因为面发的好,花卷松软可口,点缀的一点儿调味料也很香。
    肉包子就比较一般了,放了太多菜,肉也是偏瘦的,没什么油水,白菜又很容易出水,包子馅湿答答的,泡得味道都淡了。
    总归是花钱买的,而且是难得的细粮,沈鱼心里记下优缺点,把所有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之后,又买了两个花卷,让卖家给他用干净的纸包起来。
    这个没有油,冷了也能吃,可以带回去晚上饿了当宵夜。
    眼看着已经半下午了,沈鱼不敢再耽误,找到附近的百货商店。
    这是八五年,幸亏两年前国家已经开始陆续取消除粮油以外的其他票证,否则光拿着钱出来,也买不了东西。
    进门之后先看到的是卖杯子碗盆的柜台,沈鱼先花八毛五买了个纯白的搪瓷杯子,直径约十厘米,还挺深的,带一个杯盖儿,可以当小饭缸用。
    货架上还有其他更精美的,或是容量更大或是有鲜艳的图案,沈鱼目不斜视地选择了最便宜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一点儿都不如他买的这个纯粹。
    卖布的柜台有其他客人在挑布,沈鱼听了一耳朵,买的的确良,一尺一块二,一米三块五。
    还有更贵的呢子、灯芯绒冬草绒等等。
    沈鱼捏着剩下的九毛八分钱陷入纠结,食物的低价让他错估了工业产品的价格,难道要把杯子退了?他牙膏牙刷还没买呢。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新来的大妈要了两米印花棉布,这个才七毛钱一尺。
    沈鱼连忙向售货员问道:还有更便宜的布吗?
    售货员看他一眼,翻出来一匹有点儿泛黄的白棉布:土棉布,三毛一尺。
    就这个,给我来一尺。沈鱼眼睛一亮,赶紧掏钱,棉布做贴身衣物,肯定比的确良舒服,赚到了。
    可能是看他年纪小,又或者因为土布不好卖,售货员手比较松,量布的时候没有崩得特别紧,这样裁下来的布料就会稍微多一点儿。
    沈鱼眼尖地发现,这个土布宽幅要比其他布宽半尺左右,这么一块土布,够他拿回去做一条内裤了。
    至此,沈鱼手上只剩下六毛八分钱。
    最后转到买牙膏牙刷的柜台,牙刷只有两种,三毛的和五毛的,沈鱼毫不犹豫选了三毛的。
    牙膏最贵的是一块钱的中华,买不起,不过种类挺多的,有十来种。
    沈鱼挑来选去,挑中一管比其他牙膏小一大半的,不为别的,便宜,这个才两毛五分钱。
    摸着最后的一毛三分钱,沈鱼不由庆幸,还好还好,差一点儿就只能去退掉搪瓷杯,否则连回去的车费都没有。
    沈鱼没手表,不知道回到肖家的时候是几点,但肖老爷子等人都还没下班,肖老太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走廊上一边纳鞋底,一边跟邻居老太太聊天。
    本来她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但当年为了不让肖建设下乡,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了儿子。
    见着沈鱼回来,老太太眼神立刻往他手上的包袱上斜:你这提的啥?
    刚换的脏衣服。沈鱼当着邻居老太太的面,大大方方把包袱抖开。
    花卷被塞进搪瓷杯子里,牙刷牙膏插在空隙处,外头用那块棉布一层层裹严实,藏在脏衣服最里面。
    他出门的时候里里外外套了好几件破衣服,胡乱堆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藏了东西。
    肖老太嫌弃地看了眼衣服堆,可能是有外人在,要顾惜脸面,没再追问,低下头继续纳鞋底不再管沈鱼。
    沈鱼跟邻居阿奶打了声招呼,提着包袱进屋,然后立刻搬了梯子上楼,把花卷跟红薯藏在一起,棉布压在箱子底层,搪瓷杯和牙刷牙膏单独放在一边。
    之后又趁着天色未黑,屋里还有光线,把他这个小窝简单整理了一下。
    铺盖也该洗了,但洗了他没换用的,只能先将就着用。
    看着黑乎乎的小窝,沈鱼很发愁。
    虽然现在钱很值钱,特别经用,但加上今天剩下的,一共才六块五毛三分钱积蓄,想过好日子,这点儿钱可不行。
    而且今天这种从梁凤霞那抠钱的机会可不好找,这次要不是肖老爷子发话,他就是再闹,梁凤霞也不会给他这个钱的。
    肖老爷子也是心中有所求,指望着他对云厂长闺女的救命之恩能给家里换点儿好处,才会对他这么大方,否则哪有这种好事。
    说到底,想发财还是得靠自己。
    沈鱼琢磨了一下挣钱的路子,做生意?这么点儿本钱,能干什么呀。
    打工?他倒是会不少手艺,当年为了挣钱,只要对腿脚灵活度没要求的活,他干过太多了。
    饭店洗盘子切墩拌凉菜,理发店卖卡洗剪吹烫染,蛋糕店烤面包做蛋糕裱花。
    还做过采耳,擦过皮鞋,当过清洁工送过外卖等等。
    挣得最多的是酒吧里当调酒师,他手艺不错,长的好看,身条也挺拔,站在吧台里小幅度移动,看不太出来是个瘸子,小费能拿很多。
    后来被个神经病看上,非要追他,他拒绝,那人尾随他,发现他是个瘸子,觉得自己被骗了,在酒吧里闹事让他被开了。
    沈鱼在自己的技能树里扒拉了一遍,纠结要不要先去打工赚点儿钱再说,他真不想继续在肖家住下去了。
    但是他现在还是个学生,当年高中读完没继续念书,对沈鱼而言,其实是个深藏在心底的遗憾。
    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虽然爹妈都不靠谱,但从小到大,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好心人。
    小时候有好心邻居,上学后,小学班主任知道他家里情况后,一有机会就带他回家吃饭,一直潜移默化的给他做思想教育,让他不至于走歪路。
    其他知道情况的老师,也经常借着叫他去办公室的机会,给他塞牛奶塞苹果。
    学校统一开始订学生奶的时候,他的那一份钱一直是他的老师们轮流出的。
    后来初中的班主任在他中考后特意找到他,主动提出资助他继续上学,让他千万不要辍学,能学就一定要学下去。
    沈鱼知道老师家里负担也不清,就拒绝了,说他自己能挣钱。
    后来一边做零工一边上学,他又不是那种特别擅长学习的学生,精力时间都不足,后来高考勉强挂上三本线,一年学费就要一万多,于是就没去读。
    之后沈鱼在那些大学外头摆小摊的时候,还找机会混进去听过课,心里特别满足,想着以后攒够钱也有闲了,就重新考大学,不是有那个成人大学嘛。
    可惜他的生活刚有点儿起色,就被不知道哪路大神送这儿来了。
    现在原身是个高二学生,但根据剧情,不久的将来,肖老爷子会因为意外受伤,沈余在梁凤霞的怂恿下抢走了这个属于肖家辉的工作。
    沈鱼回忆了一下这段剧情,结合现实觉得逻辑有点儿问题,不说别人,肖老爷子就不是那种老糊涂任凭儿媳拿捏的老头。
    剧情还没走到这一步,沈鱼怎么都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先否决打工这个选项。
    他不想再一次辍学,他想继续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也算是圆梦了。
    况且,一旦他辍学去打工,不说工资能不能保住,梁凤霞一定更有借口逼他接肖老爷子的工作。
    第10章
    没等沈鱼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肖老太就在下面喊,让沈鱼下去烧炉子干活。
    肖家没有单独的厨房,都是几户邻居共用一个,所以如果是早晚煮粥下面,就用家里的煤炉子煮。
    肖老太抠门,不像有的人家炉子里燃着小火,烧热水或者重新加煤燃大火都方便得很。肖家要烧炉子,沈鱼得先重新烧煤。
    这活儿沈余是做惯了的,沈鱼有他的记忆,摸索一下就清楚怎么做了。
    肖老太看他忙活起来,重新检查了一遍她卧室门和橱柜上的锁有没有锁好,出门前让沈鱼烧开水把水壶灌满。
    做饭的权利是不可能给他的,肖老太把粮食看得可紧。
    肖家耀待的托儿所下午放学比较早,一般都是肖老太去接,但沈鱼知道,她接完孩子,会绕路去附近的菜市场,捡些菜贩子不要的菜叶子,或者便宜买一些卖剩下的菜回来。
    肖家的条件根本用不着这么做,可她就是觉得这样占便宜了。
    捡菜叶子的事儿家里除了老太太,只有沈余知道,肖家人都好面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肖老太继续这么做。
    沈余还是有回听见肖老太哄肖家耀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一直没敢说。
    知道这个消息的好处是,沈鱼清楚老太太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回来。
    于是他点燃了煤炉子把烧水壶架上去之后,又去打了一盆水回来,先将新买的那块棉布洗了,然后拧干,放在炉子边烤着。
    趁着这个时间,迅速把今天穿出去的几件换下来的衣服泡进盆里洗了,穿不穿两说,但说不定还用得着。
    中间水烧开,他倒进开水瓶,又重新接了一壶烧着。
    等他把这些衣服晾出去,棉布已经烤得半干了,他把烧水壶拿下来先放一边,借着热烈的炉火,细致地将棉布里的水汽烤得一干二净。
    摸着棉布暖烘烘的一点儿都不潮了,再把烧水壶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