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没有回去,无名姓,或许成了她的心病。
那具白骨是她心中映射,是她自己的缘故,不能怨恨旁人来吓她。
住持来找她,笑着说话:“戾气散了,多了几分平和。”
不争不抢不算计,自然就没有什么戾气。秦棠溪问他:“可还记得几年前的小姑娘?”
“你说那位身上阴气过重的姑娘?”住持略有所思。
秦棠溪追问:“帝王气息会压制阴气?”
住持一愣,“似有这么一回事。”
他神色不对,秦棠溪也不再问,如今的明姝早非从前,阴气与帝王气息也没有什么可再讨论之处,她回到住处,婢女来报安太妃来了。
去见了住持。
安太妃来得有些巧合,秦棠溪想了想,折转回去。
安太妃与住持是老相识,两人在禅房内坐下,住持客气地煮茶,香烟袅袅下他说起方才的事情,“殿下问我,我显些露馅了。”
世间哪有什么阴气,不过是随口说的。安太妃嘱咐他这么说,想激起秦棠溪心中的斗志,不想过去这么多年,她竟还来询问。
安太妃睨他:“露馅也无妨。”小姑娘都成了皇帝还怕什么。
两人又说了些话,安太妃这才起身离开,一推门,女儿站在跟前。
秦棠溪衣襟不如往日华丽,素衣长裙,发髻也无金钗步摇,瞧着失去了几分往日的霸气,多了些烟火。
安太妃见她找来了,也不隐瞒,一面往她住处走,一面说道:“你为赵澜之死整日茶饭不思,我教江知宜寻了相似之人。想要忘记一段感情,就需开始新的。恰好那位姑娘与赵澜相似,我便顺水推舟,令她靠近你,令她喜欢你,直到后来她成为皇帝。”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她算无遗漏,小姑娘与秦棠溪当真是深爱对方。
秦棠溪目露惊诧,后宅手段,她会,但不屑去用,而母亲让她大开眼界。
原来江知宜也是奉命行事。
“后来江知宜利用陛下打探公主府的消息,也是您授意的?”
“我知晓罢了,正好试探她对你的态度,秦棠溪,感情与政事不可混为一谈,但有时也是相互连通的。好比前朝后院,都说不一样,可皇帝的喜欢随着前朝而流转,家族受到重用,后宫女子过得才会幸福。”安太妃释然,她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幸好她的女儿、孙太后的女儿都很听话。
秦棠溪凝望着她,“你也知晓他被乾宗陛下剥皮剔肉?”
“我知道,但是我无力回天,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意料内,我所能做的,不过是算计人心罢了。你与明姝是至情至性之人,洛阳城内挑不出几人。不,明姝是至情至性之人。”
安太妃叹气,赵澜一死,她以为秦棠溪活不下去了,可如今,她活得很好,没有殉情。
不少时候,她在想,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放弃性命。
她做不到,秦棠溪做不到,江知宜亦是,她如今活得潇洒,可还记得霍屏是谁?
“母亲说得是。”秦棠溪说得豁达,感情是说不清的。
安太妃听得女儿阳奉阴违的话后忍不住瞪她:“还有什么话想问?”
“有。”秦棠溪陡变肃然。
安太妃不耐烦:“快问。”
秦棠溪问她:“信安王以女儿克他为由送走小郡主,这是否与您相干?”
安太妃心虚地瞟了她一眼,“算是吧。”
“孙太后知道吗?”秦棠溪又问。
安太妃眼皮子跳了跳,“你敢说一句,我就告诉皇帝你与赵澜那些破事。”
先急躁的人注定会先输。秦棠溪轻笑,面色坦然,笑着告诉她:“您可曾想过您养大的女儿为何会移情别恋,可曾想过明姝为何会这么粘我?”
“语气渗人,你想告诉我明姝就是赵澜,她这是死后魂魄上了明姝的身体?做你的大梦去。”安太妃骂道,不顾往日仪态般匆匆离去。
秦棠溪摸摸自己的眼睛,她聪明吗?
不,在母亲面前,她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住持是个混账东西,秦棠溪也不愿在寺内久待,回去后就让人收拾行囊回府。
皇帝去寺内扑了空,无暇去秦府,只好回宫去了。
翌日秦棠溪搬来了宫里,将公主府搬空了,明姝围着箱笼转了转,碰碰那个,戳戳那个,“阿姐你为何搬来宫里?”
“外间不干净,我来陪你,不好吗?”秦棠溪一面回答,一面将她的首饰摆上皇帝的妆台,动作娴熟自然。
明姝眨了眨乌黑的眼睛,凑到她眼下:“住持与你说了什么?”
“住持与我说禅,甚是枯燥,忽觉还是陛下可爱有趣,我便回来了。”秦棠溪信口就来,明姝爱听,她就多说几句。比起她的母亲安氏,明姝显然是很纯净的。
明姝继续负手原地打转,掂量她的话后开心地笑了,阿姐愿意与她同住是好事,何必去问原因。
“那秦府不要了?”她还是有些忐忑。
秦棠溪点点头:“不要了,不如你将秦府赏赐给段钰。”
“不成,那是你的家。”明姝不肯,阿姐住了十几年,哪里能说给就给别人去了,她都替阿姐心疼。
“随你。”秦棠溪将最后一只盒子摆上妆台,拿手量了量,妆台上满满当当,不雅观,她唤来明姝:“换一大些的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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