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府里久坐后,翌日天明去找秦捠。
秦捠在枢密院多年,得长公主信任,这个时候只能找他商议。
天刚露白,秦府的府门被敲响,门人露出脑袋一看,是刑部尚书,赶忙让人去通报,自己将人请至花厅等候。
秦捠匆忙而来,衣衫略有不整,跨进门槛便问:“兄长是有何事?”
刑部尚书赵集为长,故而称一句兄长。
刑部尚书悄悄道:“陛下令我查三十年前的旧案。”
整理衣襟的秦捠顿了下来,满脸震惊:“高宗陛下驾崩前的那件谋逆案?”
“是啊……”刑部尚书急得拍了大腿,拉着秦捠的手悄悄道:“陛下年幼,臣恐其走错路,长公主又不在,您说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怎么想不开。陛下就十八岁,您说万一被皇室那些人扣上不敬先祖的罪名,可就不好了。”
赵集底气不足,主要来源于接手刑部不久,他的前任是被长公主以贪污受贿的罪名弄下去的。
秦捠在他说话的间隙里整理好思路,言道:“兄长莫慌,陛下并非小儿,既然开口势必就知晓后果。皇室虽在,早就失去了作用,你看齐王事件后还有谁敢出来说话?”
“那么多人闹起来可不是玩笑,高宗陛下可还有子嗣,藩王闹起来可就是大麻烦。古来藩王作乱也是有的,相爷不如劝劝陛下。”刑部尚书心中还是害怕,京城内的那些人不害怕,就怕高宗一脉的藩王闹腾起来,洛阳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秦捠沉凝了会儿,道:“查得如何了?”
“有旧人在,十之八九了,就因是桩冤案,下官才惶恐不安。”刑部尚书抬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心里也明白,若不是冤案还是件好事,陛下就会安分了。
查出来是件冤案,楚襄王府上百人可就枉死了,天理教打的就是他们皇帝滥杀功臣的名义,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故意将把柄送给人家。
想想都觉得头疼。
“你先压着证据,近日出入当心些,我劝劝陛下,再给长公主传信。”秦捠下定决心道,皇帝悄悄查这桩案子只怕为的是长公主。
前些时日的谣言未必就是假的,长公主是不是乾宗血脉还是个问题。
皇帝甘愿冒大不韪翻案证明楚襄王的清白,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了冤魂,是为了情爱。
皇帝与长公主之间太过亲密无间,他不信就只是单纯的姐妹情分。
两人商议一番后,一同去上朝。
朝会照旧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秦淮与边境不来消息,朝堂上就会很安静,说了些琐事后,宣布退朝。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发怔,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秦捠近前,小心唤道:“陛下,臣有事要禀。”
小皇帝打起精神,立即道:“卿有话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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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江边雾气多,尤其是早春,掀开帐篷去看,一片雾蒙蒙。
将士们起来后,打水烧水熬粥。平襄打了些热水进帐,江知宜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臣不敢劳动郡主。”
平襄绕过她,直接将热水放在床榻一侧的几上,撸起袖口就去拧干了帕子,道:“我照顾大人天经地义。”
江知宜愧疚得抬不起头来,扭扭捏捏地坐在榻上,看着平襄忙碌。
平襄不大会照顾人,给她擦拭的时候不是轻了就是重了,穿衣服也是,常常将衣服穿反了不说,束带乱扣。到了最后,还是她手把手教的。
好在这位郡主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刁蛮任性,很用心地在学,就像是一孩子,你说什么她听什么。
梳洗过后,江知宜去主帐找长公主。
进去后才发现殿下在收拾包裹,她惊道:“殿下这是去何处?”
“余阳办点私事。”秦棠溪将手中的重要的文书都带上,捡了几件干净的衣裳就要离开。
江知宜不知她有什么后招,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目送她离开她出了军营。
余阳在秦淮的南边,距离不远,她离开后,安太妃便来了。
秦棠溪不知,一行人坐马车到了余阳城外,受秦淮的影响,余阳城也不如往日热闹,城门下行人也无几个,零零散散。
进入城内后,行人多了些,但神色匆匆,一路上左右观望,遇到生人说话都不敢理睬。
已近午时,一行人寻了一家酒肆坐下。
余阳不如洛阳城繁华,屋舍古朴,透着烟雨气息。
坐下后,秦棠溪打量周遭环境,都到了吃饭的时辰,依旧不见多少人,她寻了掌柜过来,将蜜罐递给他,问道:“店家可知处出处?”
掌柜看了一眼,笑道:“街东边的一家老铺子了,有些年头,她家可不止这些,还有许多不同的糖。不知用了什么方子,熬成来的糖丝就像是彩虹一般。”
秦棠溪淡笑:“这倒有些稀奇。”
吃过午饭后,秦棠溪顺着掌柜给的地址便去了街东边。
铺子有些老旧,藏在角落里都不起眼,走到跟前才会发现是一间蜜糖铺子。
走进去后就会闻到一股甜腻的糖味,迎接秦棠溪的是一位女子,年过四十,样貌普通,保养得很好,皮肤雪白,她笑道:“姑娘要什么?”
说完,又倒了碗茶给她,还不忘解释道:“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茶叶。”
秦棠溪不拘小节地接过,道:“听闻你这里有彩虹一般的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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