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着车子冲出悬崖，月光升起，我带着一车和车里的人坠落。
    小男孩还在尖叫却不是因为发现车子掉下悬崖，他尖叫只是因为我不理他。
    我的心里猫抓一般的难受，始终想要伸手去将小男孩丢出车外。哪怕现在丢不丢都没有了意义。
    忽而玻璃上出现一个红色的手印，那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的手印。
    怎么？难道我真的将小男孩丢出车厢去了？
    不，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呢？我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冲动将双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不可能是我！
    我四处寻找，也没能找到小男孩，忽然玻璃上又出现了一个小孩的手印，正好是一对。
    我潜意识里有股力量，而且非常强烈，告诉我快，踩油门，将小男孩弄下去。
    我的脚悬起来已经踩在了油门上。心里那声音带着激动催我：“踩，踩下去，他太烦人了，你得踩下去，世界就安静了。”
    我能感觉到油门哄起来，玻璃上忽然出现一连串往下行成的小孩手印，就像是我踩下油门后，小男孩一哭从车玻璃上往下落。
    不可以这样！这是个孩子，我不能这样做，这是在杀人！
    可我就算是呐喊出来，也无法控制我的脚继续往下踩，再踩下去我就要杀死小男孩了，他的手印已经滑落到车厢的前挡风玻璃最下端。
    我心里的声音窃笑起来：“还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小乖乖——”
    我猛然打了个寒战，转头一看，老奶奶正站在我身旁，贴着我的耳朵笑道：“踩下去，不过是个恼人的小孩，你可以解决的，你很有权威，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小男孩就想到了小鬼王，忽然就清醒了，我那所谓的心里的声音，就是装成大姐的老奶奶在我耳边说的。
    她的胡那么具有催眠的力量，我的脚现在还是无法自我控制。
    我松开方向盘，用双手去拉自己的腿，但是两股力量较量，我竟输了。
    脚又踩下去一份，我咬住嘴唇大叫这再次发力，没办法，我的腿像是一根石柱，我挪动不了。
    我满心只觉得车外挂着的是小鬼王，我就要将叫我爸爸的小鬼王杀死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心里有了决断，我不再去搬我的腿，我握拳捶打我的腿，我要将腿弄断，只有如此我才能松开油门。
    我身旁的老奶奶似乎发现了我已经清醒，转脸对我一笑，核桃一般的嘴撅起来：“嘻嘻嘻，已经晚了。”
    确实前挡风玻璃的边缘出现了最后一对手印，难道小男孩已经落下去了？
    我继续更用力捶打我的腿，哪怕拖着这断腿跳窗，我也得将小男孩救回来！
    我的心智越坚定，我越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知觉，似乎我对自身的控制力要回来了。
    老奶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她不采用蛊惑我的办法，伸出一只手向我脖子上掐来。
    我系着安全带，被老奶奶堵在座位上，无法跳窗也无法起来，无处可躲的只能狠命将拳头对着膝盖一砸，听的仿佛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我的脚松开了油门。
    车子停止了下滑，老奶奶的手掐住了我的喉咙，她手上的指甲掐进我的皮肤，只听得老奶奶呼呲呼呲激动地叫道：“好啊，当初怎么没能杀死你？是我算错了药量，只要再加几颗，今天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眼看着前挡风玻璃上又出现了往上爬的小孩子的血手印。我看到那手印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我转脸怒目瞪着老奶奶大呵一声：“不要欺人太甚，你这个老太婆！”
    我也伸出双手掐住老奶奶的脖子，她怎么使力我也怎么使力。
    可她是鬼，我就算把手指列断了也无法掐死她。而我却是活人，死人对我肉体的影响也不可能这么大，凭老奶奶如何恨我，她也杀不死我。
    我两瞪眼怒目，彼此都想对方死，我的眼睛余光注意到前挡风玻璃上的小孩手印停在了我的视线前。
    老奶奶我也注意到了，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猛然冲向车前，对着前挡风玻璃捶打着，口内骂道：“该死！该死！”
    我这才意识到，那个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小鬼王。
    可是一开始的小男孩去哪里了呢？那是老奶奶带来的帮手啊。
    他是来救我的吗？就凭老奶奶，我还有八卦镜，似乎并不需要小鬼王顶着姑荻鸟的惩罚来救我。
    我脑子里一阵嗡响，今晚上车的除了装成带着孩子大姐的老奶奶，还有一个人啊！
    提着黑口袋的老头。
    对啊，老奶奶都来了，她的儿子自然也跟着来了吧？
    老奶奶还在捶打玻璃，一直着魔一般的执着。
    暂且可以不用管他，公交车还在继续往下坠落，但是有小鬼王在这里我便不用担心。
    我低头看我的手环，我目前并没有在危险之中，我的红色契约还没有亮。
    这些都是幻境。
    然而在幻境里我已经瘸了右腿，右手骨也肿起来，好不容易我才从驾驶座上站起来，回头那个老头还坐在座位上。
    发生了这么多，车子现在还在坠落，这老头却无事人一般闭目坐在座位上，稳如泰山。
    似乎除了我大家都疯了，我勉强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差点让我跌倒在地上。
    我一点也没有疼痛的感觉，然而断腿还是不好操作。我只能扶着栏杆站稳，准备应老头。
    若这是老奶奶的儿子的话，他不会如此淡定，毕竟他比老奶奶还要恨我，因为当时他就是杀我才死掉的。
    应该不是他。
    那会是谁？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目，老头将眼睛缓缓睁开他带着一脸好像才睡醒的表情看着我问道：“小伙子，现在几点了？”
    他笑容那么随和，双手放在搁在腿上的黑色口袋上，膝盖并拢，一副和善老头的样子。
    我抬起手来看手腕上的表，上面显示现在是十二点正。
    正好是这个时间，不会是巧合吧？我迟疑地将时间告诉老头，老头听了缓慢点头笑道：“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杀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