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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
    等了一小会,晚阴和颜知讳前后脚从黑洞隧道里钻出来,气氛很是微妙,两人神情各异,晚阴就差把‘不爽’两字写在脸上了,而颜知讳更是愁眉苦脸,眉峰低落地降了几分海拔。
    “刚才本道君摸到了谁?”
    陆修静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一向做事不喜欢扭扭捏捏,反正两记耳光挨也挨了,此事他必须弄个明白!
    那两人没答话,双方表情更无常了,一个更加不高兴,另一个脸色更加苦恼。
    “这样吧,本道君换一个问题。”陆修静打破砂锅问到底,“刚才谁抽了我耳光?”
    这回那两人有了点反应,眼角余光互瞄一眼,皆用食指互相指了下对方。
    “可是我只摸了一个人啊,凭什么挨两耳光!”陆修静张目结舌。
    事情是这样的,作为一个道士,他不屑占别人便宜,要真不小心占了谁的便宜,他大可以站出来道歉。之所以会不依不饶地想弄清原因,他主要觉得方才的亏吃大发了,而且倍丢面。
    还有两点疑团待解,陆修静很坚信自己方才摸到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一是因为他伸手就能够到对方的胸,而且手的高度还要往上,说明对方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长,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虽然朽月的身量在女子之中出类拔萃,但她毕竟是女流,跟男子比还差了些个头。
    二是陆修静充分考量了自己摸到的那块平地,顶多胸廓略有起伏,但起伏不大,方才他还摸了摸自己的进行精确比对,发现根本相差无几。
    故此,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黑暗中摸了颜知讳的胸,颜知讳死不要脸地打了他两巴掌!淦!
    “颜知讳,你别不吭声!说吧,刚才是不是我不小心摸到了你,而你十分卑鄙地打了本道君两耳刮子?”陆修静气急败坏地找颜知讳理论。
    “道君,你摸到的不是我。”
    出人意料的,颜知讳否认了遭遇袭胸之事。
    “不可能!本道君心里有数,你别想骗我!那胸啊跟我的差不多……”
    陆修静还在没完没了地找茬,旁边远程杀人的眼神被彻底忽略。
    他继续刨根问底道:“你就说你打我没?”
    颜知讳回眸瞅了瞅身后,犹豫了会儿,“应该,打了吧……”
    陆修静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理论道:“那还说摸到的不是你?你个矫情货,都是男人,摸几下咋啦?还值得你大打出手?”
    道士被冲昏了头脑,直接亮出两只咸猪手,扯住他的衣服把他的前胸当作搓衣板使劲上下搓。
    “道君,我敬你是君子……”
    颜知讳并非是力量型选手,虽然肌理分布匀称,骨骼体态终究偏柔弱,被陆修静的蛮力折腾得够呛,此时,骤然一阵强风把两人刮倒,并喂了他们一嘴的沙子。
    “闹够了没有!”
    晚阴横眉怒目地站在两人之中,“陆崇,你是觉得打两耳光不过瘾吗?本尊可以满足你,保管揍得你脱胎换骨信不信?”
    这威吓效果立竿见影,陆修静被唬得大气不敢出,谁让她是阴神她最厉害,再啰嗦一句真可能小命要完。
    “此处离樊渊很近了,”颜知讳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黄沙,仰面眺望西北处,微微皱眉,“前路被阻隔了,好像有什么古怪。”
    晚阴自刚才也留意到了,西北方有点猫腻,风沙缭乱,杀气丛生。
    有道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能奈她何?
    她脚底燃起黑莲状的焰火,袖摆一甩,“不足为惧,走!”
    陆修静心知肚明她阴神有什么本事,正所谓跟着大佬混的好处就是躺赢,所以不一定要打头冲锋陷阵,在人家身后加油鼓励也是蛮好的。
    于是乎,他故意拉着颜知讳想慢几拍出发。
    颜知讳正欲跟上晚阴,不曾料到让那道士给拦住去路。他心里大抵知道陆修静几番纠缠为的是哪般,于是装蒜道:
    “道君,大敌当前,有什么事不能容后缓缓?”
    “颜兄,我一向把你当兄弟,你有事可不能瞒我啊?”陆修静见打亲情牌没用,索性耍起赖来,“你若不如实相告,本道君便四处散布你是断袖之事!”
    颜知讳一听那‘断袖’两字不禁脸色铁青,“有屁快放!”
    “我刚刚到底摸到了谁?”陆修静挑挑眉,用肩膀暧昧地撞了下颜知讳,“我就说是你对吧?”
    “不是我的,你弄错了。”
    陆修静夸张地睁大眼睛,一摆手,“不可能!那手感怎么会错?!”
    颜知讳摇摇头,哀其愚笨,点醒他道:“你怕是没见过真正的阴神本尊吧?”
    “见过呀,这些天一直在我们身边怎么没见过?”
    “阴神一直占用师姐的身体,你见到的不过是她裹着别人面皮的模样。”颜知讳当头一棒敲醒他。
    “不是吧……”陆修静恍然大悟,“依你的意思是火折子被她吞噬了?!”
    “还没有,只是不自由。”
    “噢,那我放心了。”
    颜知讳以为陆修静这下总该听明白了,谁知峰回路转,他捋了捋打结的脑筋,吓了一大弹:“你说阴神用的是火折子的身体,那我摸到的不就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请元祖原谅……”
    啪——
    “跟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颜知讳谦和的性子急转,拿起折扇往他后脑勺暴扣,“蠢材!阴神原貌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子,比你我还要高大威猛,她用暗桥传送术时在黑暗里会显现原型,所以你摸到的是她本尊无疑!”
    陆修静吓得咬起手指,不敢置信,“真的假的,你咋知道她会在里面现出原形?”
    “这个嘛,因为本人见过啊!就在昨晚和她躲魇髅追杀之时,她将我传送到山里。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好吧,权且相信你。”
    担心唠嗑耽误正事,颜知讳拉起陆修静的胳膊想去追晚阴,那夯货被拖行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感觉自己又被糊弄了,后知后觉地问:“不对啊,我摸的是她你打我干嘛?”
    “我没打你!”
    “那我怎么挨了两记耳光?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经不住陆修静的死缠烂磨,颜知讳缴械投降,支支吾吾道,“呃,你另外的那一耳光应该是替我受的……”
    陆修静没太听懂:“啥意思啊?”
    颜知讳:“你自己寻思寻思。”
    “哎,急死我了!你这人真没劲,说一半藏一半的!”
    在疯道士又一轮不依不饶的追问下,颜知讳硬着头皮和盘托出真相——
    “你挨了一耳光后,我也不小心摸到了阴神硕大的胸肌,咳咳,那个嘛惯性使然,她以为你又摸了一次,故而……”
    “故而她气不过又打了本道君一耳光?”
    陆修静头顶冰凉,仰面一看,那是六月飘雪,四面悲歌……
    陆窦娥瘫坐在沙地上惨叫:“大乌龙事件啊!大乌龙事件!颜知讳你个挨千刀的混蛋,我跟你没完!”
    两人正掰扯时,西北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黑色的沙尘暴横扫而来,整片荒漠都被风沙笼罩,眨眼不到,天地昏暝,漆黑如夜。
    漫天风沙中,万事万物晦涩不辨,唯独一双玲珑窍清亮透彻,颜知讳俯仰之间,已然掌握前方情况。
    “大事不妙,魔界这次竟然搞这么大名堂!我们得赶紧过去!”
    颜知讳神情严肃,正准备前去支援,谁料后腿却让人给拖住。
    一回头,发现陆修静像块甩不开的狗皮膏药粘着他。
    “颜知讳,枉费元祖栽培你这么久,你这是要过去助纣为虐吗?”
    颜知讳不带私情不带犹豫地一脚踹开,“道君,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便就此别过吧。”
    “阴神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她这是要灭世啊灭世!她要杀光我们所有人,到时候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陆修静身上好像也有一个开关,能在疯疯癫癫和一身正气之间来回切换,有些人看似不清醒,整天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实则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他慷慨陈词地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你老巴结她,此事你最好给我打住!做神还是做狗你自己选!”
    “这就是你一直装疯卖傻的原因?”颜知讳眉睫微颤,转换回温和的语气,“道君,我帮她也是在帮自己和所有人。”
    “她要找祸央报仇随她去便是,不是神通广大要毁天灭地吗,何须你去多管闲事?”
    颜知讳唇瓣紧闭,抽起陷入黄沙里的脚继续往前。
    “你敢走一步,我们以后连同僚都没得做!”道士歇斯底里地大喊。
    然而,颜知讳无情得像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不为对方激烈的言辞所动容,决绝地转身乘风踏沙飞离原地。
    他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他可以斩断一切牵绊,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劝说无果,陆修静两手握了一捧黄沙,愤怒地朝地上甩去。
    道士其实是在和自己发脾气,昔日挚友明明有难,此刻却束手无策。
    颜知讳不知吃了阴神的什么迷魂药,怎么劝说对方都无动于衷,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会逃避。
    大漠广袤包容,风沙的肆虐无羁还在持续,在昏天暗地的凶煞境地中,陆修静颓然起身,他拿出了完好无损的三宝葫芦,拧开盖往空中一抛。
    葫芦的体积变得如鲲鹏般巨大,盖住半边天,以气吞山河之势将黑色的风沙疯狂吸入。
    不消一刻,以葫芦为界,天地变成阴阳分明的两个世界,西北地界仍旧混沌,而东南方向一片明朗。
    狂暴的沙尘停止侵袭,思想的混沌也只是暂时的。
    枯阳曾对他说过,修道如修路,道不通路不顺便得先从自己身上寻究根源,查找症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都有自己所坚持的道理,很少人会因为三言两语放弃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颜知讳也一样。
    颜知讳不愧是哲学大家,怎么说得出帮阴神就是帮所有人的道理?
    这话确实没毛病。
    晚阴受到太多不公,怕都是世人的偏见造成的,当时哪怕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她也不至于如此仇恨世人。
    妄加之罪何患无辞,天谕中的那些罪名,谁又见她真正做了呢?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凡事不要妄下定论,总会有云开雾霁之时,不到最后,到底谁对谁错还说不定呢。
    方才的事陆修静似乎想明白了,只觉身体舒畅轻快,烦扰多时的郁结也迎刃而解。
    道士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翻身踏上三宝葫芦,往西北支援颜知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