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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
    朽月让黎魄备了两份厚礼,一份是用凌吟羽毛织成的一件琉雀罗衣,另一份是一枚血琥珀如意。
    黎魄将礼物包裹得仔细,交给朽月时,人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
    “帝尊,不若我跟你一同前往吧。”
    “不,你不用去。”朽月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让黎魄见到伏桓。
    “是。”
    黎魄不敢违逆朽月作出的任何决定,他身上的隐忍和自律,是一具越来越沉重的外壳。
    “我另外有事要你去做。”朽月第一次给他分派了任务。
    黎魄登时眼开眉展,兴奋得不行:“真的?”
    “瞧把你高兴的,”朽月的情绪也被渲染了一丝,煞有其事地重申任务的难度系数:“此行任务艰巨,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能!”
    “好,不错!本尊要你取到两件性命攸关的东西。”
    “帝尊,这两件到底是何物?对您竟如此重要?”
    “至于是什么东西,以及取到东西怎么处理,本尊全都写了张字条放在书房桌上,你自去查看便是。”朽月故弄玄虚道。
    “黎魄定不负帝尊所托!”
    朽月将要务清楚地交代完毕后,拍拍他的肩膀,“若是此事做得好,本尊满足你一个愿望!”
    “多谢帝尊!”
    黎魄笑得自信,被委以重任的心情,像得到全世界似的。
    不过,这种兴奋的心情持续到他打开那张字条前……
    *
    快被晾成人干的陆修静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多余,站在沙滩上和虚肆大眼瞪着小眼,又瞅瞅另一边说着悄悄话不带他的两人,登时有种被排挤和抛弃的感觉。
    “我说火折子,你事情交代完了没有哇,第一次见你这么磨蹭,不太像你的风格啊!”
    “只是出去一顿饭的功夫,不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好不好?”
    “快点啦,人家宴会都要结束啦。”
    经过陆修静三番两次催促,朽月和他终于启程,一路上也没耽搁什么,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华昼殿。
    宾客俱已出席,陆修静以为他和朽月是最迟的,没想到跟在他们后头还有一人,居然是前阵子出征南沼,去平定凿齿氏之乱的武神贺斩!
    “咦,不对啊,贺老兄,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南沼那旮旯打仗吗?什么风能吹得动你回来?”陆修静诧异道。
    贺斩身上还穿着盔甲未卸,直接忽略陆修静走到朽月身旁,打了个莫名其妙的招呼:“咳咳,是你吗?”
    朽月面无波澜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陆修静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怎么回事,这两人一向不太对付,一见面不是掐就是打,关系向来剑拔弩张,甚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禁停下脚步,惊呆下巴地问道:“等等!你们……你们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了!”
    朽月和贺斩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很有默契地往前走着,把陆修静一人落在后边。
    陆修静目光呆滞地望了眼苍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完了完了,这个世界好陌生,我是谁?对,我是陆崇。今天,要和朋友去宴会吃酒来着,咦,我的朋友呢?哦,刚才撇下我和别人走了……”
    三公主晴君的千岁生日备受瞩目,各路身份显赫,有头有脸的神仙都来凑这个热闹,宴会规模可谓史上空前绝后。
    众仙客一边赞誉天帝伏桓爱女有加,一边赞誉三公主如何貌美倾城,场面沸沸扬扬,如同人间赶集一般,直到迎宾仙官报出两人的名字——“朽月灵帝、中武神帝莅临,恭迎上座!”,场上霎时噤若寒蝉。
    在众目睽睽之下,朽月和贺斩并肩而行,一同走进宴客大厅。
    宾客们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这两位一言不合就开打,引路使颇有眼力见,特地将两人的位置隔得老远,谁料好心当做驴肝肺,贺斩他还偏要坐灵帝身旁。
    “嘿嘿,武神,您的位置在对面呢,灵帝旁边的位置是陆崇道君的。”引路使好心提醒。
    “无碍,就坐此处甚好,你可以让陆崇坐对面去。”
    引路使吸了口冷气,作了个请的手势:“您随意,您随意……”
    两人端端正正地一落座,在场所有仙神的目光均百感交集,所有人的内心独白多半是:
    这两人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吧,前阵子还打得你死我活,今天居然还一同参加宴会来了!而且座位还紧挨着!等等,那画面看起来还特别和谐是怎么回事?
    贺斩环视了下在场众仙宾神客,仁王言仪和三公主晴君端坐于主位两旁,空着的主位是留给伏桓的。
    未来的下一任天帝长宇并未出席这场宴会,为了更好地做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他此刻还在幽天跟着星惑仙帝苦修。
    至于晴君的母亲凛凰,这个时候虽然还没疯,但她和伏桓已然是貌合神离,分居两地,自然不会和伏桓出席同一个宴会。
    与此同时,贺斩还注意到了失踪的丹旻正坐在自己的右前方,他身旁还坐着一位有着一目双睛,身着赤色羽袍的男子,此人正是即将要在宴会上出丑的的重明鸟玄晏……
    贺斩面视前方,将身子微微挪了挪,以手掩口,小声问道:“朽月,你说对面那个丹旻也是从八百年后来的吗?”
    朽月斜觑了眼丹旻坐的方向,摇了摇头:“不确定。”
    确实,不同时间的人所经历之事不尽相同,但只要稍微掩饰下谁也发觉不了,说到底毕竟还是如假包换的本尊。
    这个时候,陆修静刚好搁后头进来,好巧不巧就看见两人在聊得不亦乐乎,而且那贺斩老王八羔子的还占了他的位置!这世道,还容不容得下他了!
    陆修静憋了一通闷气,这下全给发泄出来了:“你们两个今天太不对劲了!以前要搁一起就跟□□爆炸似的,现在居然能友好相处到相谈甚欢这个地步了?呵呵呵,怎么,今天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吗,你们神神秘秘的绝对有鬼,确定不带我一份?”
    “陆老弟你多虑了,能有什么不对劲,三公主的生辰宴何等重要,我和灵帝只是暂时达成休战的协议罢了。”贺斩随口编扯道。
    “你这鬼话少来糊弄本道爷!赶紧起开,你的位置在对面!”
    陆修静看着那尊雷打不动的石佛,索性耍起了流氓,一屁股往贺斩座位挤去:“反正位置那么宽敞,大家一起坐呗,有什么的,反正我没脸没皮不嫌丢人,贺老兄觉着呢?”
    他这一出格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众仙朋的注意,玄晏生性活泼,他两颗眼珠诡异一转,抚掌取笑道:“奇了怪了,灵帝是什么香饽饽么,怎么都想要坐她旁边?”
    贺斩快要被陆修静这泼皮道士给气疯了,红着一张脸起身,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经过玄晏身旁,偶然看了眼他桌上的茶盏,不解地问:“你怎么喝的是茶?”
    “武神有所不知,我素来滴酒不沾,哈哈,一沾就坏事。”玄晏笑得喜庆,人长得也喜庆,一笑就能露出瓷白的八颗大牙齿。
    有喜庆脸,就有苦瓜脸。
    玄晏旁边坐着的丹旻一脸了无生趣,其人行止古板规矩,看得出来不大受人欢迎。
    玄晏和丹旻乃师出同门,师父是前任时帝白瞿子,据闻重明鸟颇得师父真传,深受师父喜爱。而丹旻则入门较晚些,此前乃是陆曦座下的引路鸟。
    宴会已然开始,伏桓这才抽开政务繁忙的身赶来此处,为迟到的事自罚三杯。
    “诸位远道而来参加爱女的千岁生辰宴,伏桓不胜感激,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众仙友见谅。”
    伏桓高举夜光酒杯说了一大串官话,忽然看到玄晏和丹旻二人,话锋一转,对他们笑道:“听闻时帝白瞿子即将退隐,其两位高徒今日也在场,看来下任时帝即将在两位英才之中诞生,可喜可贺!”
    丹旻的眉峰动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明眼人都知道伏桓在挑拨关系,只有玄晏未能听出弦外之音,心大地回应道:“天帝谬赞,英才自是不敢当,玄晏以茶代酒,敬尊驾一杯。”
    “哎哎,你说这伏桓怎么回事,明知道时帝位置未定,还故意挑拨离间!这安的什么心?”陆修静也看出了些端倪,他虽平日疯癫可人不傻,在场众人,憨傻的估计只有玄晏一人。
    “呵,上位者的政治手段罢了。伏桓新官上任,位置亟需稳固,拉拢一方势力会让他如虎添翼。丹旻和玄晏无论最后谁当上时帝,都少不得伏桓在背后的扶植。伏桓说这话看似在挑拨离间,实则在向他们抛橄榄枝呢,谁能明白其中利害,谁就能成为下一任的时帝。”朽月向身边的二货不厌其烦地解释。
    也正因如此,所以她才不愿来这些名利场,一股子权利名誉的腐败臭味。
    陆修静一边举着爱不释手的酒杯,一边感慨油然而生:“唉,忒没劲了些,这哪里是什么三公主的生辰宴啊,这分明是伏桓拉拢势力的交际场嘛!你说是不是?火折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在看什么呢?”
    朽月显然已经忽略了陆修静的唠叨,她的视线一直都固定在晴君一人身上,那是她此行而来的主要目的。
    这本该是一个众星拱月的生辰礼,然而寿星却不见得有多快乐,因为她至高无上的天叔父亲甚至连慈父这个形象都懒得扮演,本该是主角的她只成了一个陪衬的精致布偶。
    “天帝,三公主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不知可否有心悦之人呀?”
    场上也不知是谁,突然提了这么一句,终于一下把万众瞩目的焦点还给了寿星。
    伏桓看着晴君笑而不语,良久,为难地一摆手:“本帝的掌上明珠可是无价之宝,岂能说送人就送人?诸位少打我闺女的主意,哈哈哈……”
    于是后面跟了一堆马屁精:
    “是了,是了,三公主貌美绝伦,气质出尘,不消说天帝舍不得,我等仙辈也舍不得她嫁人呀……”
    “还记得三公主出生时携万丈华彩,天下晨钟嗡鸣,金乌兴奋得三日不归家,此乃祥瑞之兆,公主乃是祥瑞之人,必得是福泽深厚之人才可相配,天下姻缘大事,连月老也不能胡乱决定,天之骄女的姻缘又岂可草率得了的?”
    ……
    晴君本来生着闷气,听了这些阿谀奉承反而更加糟心,宴会之上又不好拂了父亲的面子,只好勉强挤出个笑容来算是回应。
    “父君,儿臣身体不适,可否先回去?”晴君私下偷偷询问伏桓一声。
    伏桓依旧面带微笑,可惜话语寒心:“不准。你可是今日的寿星,哪有寿星先行离席退场的?不合规矩。”
    天家颜面,自然是得放在第一首位的,这点不成文的道理,晴君还是明白的,那些不合规矩,离经叛道的事就不该发生在她身上。
    熬过千年的无奈岁月,唯独今天,她心里偏想着如何离经叛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