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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的心酸泪
    “魇髅,开个条件吧。”
    朽月身子往椅背一靠,将手一支,像位久经商场的生意人。
    知道有了筹码,冥君自然身板硬气,他傲慢地将二郎腿一翘,鼻孔一仰,摆谱道:“本帝现在心情极差,这回什么条件都不好使了,除非你让这小子向我道歉,要诚心诚意,卑躬屈膝的那种。”
    “想法挺美的,就是不现实。”朽月惋惜地摇摇头,“你看他像是会卑躬屈膝的人吗?”
    “那没辙了。”魇髅两手一摊,用十分刻薄的调调说道:“本帝现在就去将那杨醒的魂给索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重新投胎做人,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
    “少来,你非要让本尊把你这破地方烧个精光才痛快是吧?”朽月对付别人不在行,对付这个地痞流氓还是有一套的。
    这种威胁屡试不爽,很快,局势发生转变,魇髅开始服软。
    他偷偷扯了扯朽月的袖子,瞬间妥协:“你刚才说什么条件都可以是吧?”
    朽月想起魇髅之前开的条件,莫名难办,她倾过身子小声商量:“本尊可没有色相贿赂。不过,那小子姿容色貌俱全,如果你不介意性别,倒是……”
    “灼灵,那么快就把我卖了?”
    柳兰溪一脸铁青,伸出手将两人从中间活生生分开,无情地制止了这场肮脏的交易。
    交易虽然终止,但讨论没有结束。
    魇髅则一脸鄙夷:“啧啧,你舍得本帝也不敢要啊!再说了,本帝只对女人有兴趣,你太看得起我了,哥哥我是饥不择食的人吗?”
    这下灵帝犯了难,她纠结地咬了咬拇指,眼尾目光扫向柳兰溪,问:“要不然,你变一个女人?”其实她还挺期待的。
    柳兰溪冲她腹黑一笑,当即拒绝:“不要呢,我还是比较想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地之骄子魇髅听说自己的头颅有危险,无意识地捂住自己发凉的脖子,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道他怎么老惦记自己貌美如花的面庞。帅也有错吗?
    这是个死循环,美色和死亡二者不能共存,于是第三方谈判失败,交易结束。
    柳兰溪已经掏出殷绝剑在旁边磨了,他擎剑略试了试刀锋,手指轻轻一弹,叮的一声清脆入耳,听得某君头皮发麻。
    “停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
    魇髅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好气不气地瞪大眼睛吼道:“不就是杨醒的寿命吗,本帝给他加!不过只能加五十,够多了。夙灼灵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下次记得还啊!”
    朽月不由乐道:“就这么说定了!放心,本尊还是有信誉的!”
    结果双方各退一步,冥君瞒着秦广王偷偷暗度陈仓地开了后门,他凭空打开了金光闪闪的生死簿,提笔一挥,老杨的五十寿命即刻到账。
    朽月心情大好,用力一拍魇髅的背,差点把他脆弱的骨架打散。
    冥君差点吐一口老血,边咳边骂:“死女人,就不能轻点吗?你们到底是来索命还是要债的,前世帝爷爷欠你吗?”
    昔日两人互相冷嘲热讽惯了,只是逞一时口快,心里舒服,说完谁也没在意。
    然而多了一双耳朵后,这种正常的交流模式被打破。
    柳兰溪一听到有人骂朽月不乐意了,把殷绝剑往他脑袋边边一削,惊险地被魇髅手执的骨笛给挡住了,脖子得以保全,就是断了几绺烦恼丝。
    死里逃生的魇髅惊魂未定,惊喝道:“干什么!真当本帝好脾气?”
    “你骂我就行了,别说她。”
    莫名被喂一口狗粮的魇髅瞬间惊呆了:“我靠,年轻人,这种脾气暴躁,成天和男人打打杀杀的女流氓你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就这么护着她?确定眼睛没瞎吧?”
    朽月额头爬满黑线:老子有这么不堪吗?
    “眼睛瞎的才看不上,灼灵是块瑰宝,专属于我心里头的那块。”柳兰溪收起兵器,深情款款地望了望瑰宝一眼。
    天喽,好恶心,好肉麻啊……
    朽月和魇髅几乎同时抖了抖,不约而同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这种骚包的土味情话令人羞耻莫名,朽月正庆幸终于有了位盟友可以吐槽时。
    可惜局势瞬息万变,下一刻发生了迷之事件,那两个男人居然握手言和,同流合污了……
    魇髅握住柳兰溪的手使劲晃,满腔钦佩之意溢于言表:“少年,本帝很欣赏你,既有才华又有胆识,还会说情话的极品妖孽不多了,留在冥界效力吧!”
    地府盛传冥君脑筋错位已久,看来此事是真。
    冥君热情的马屁使人晕眩,少年陷入深深苦恼,而后淡淡拒绝:“我只效力于灵帝……”
    柳兰溪无非就是想刺激下过气的竞争对手,没料到对方段位高深,不按常理出牌,以退为进,硬是接下了这盆甩来的狗粮,同时还表示味道不错。
    都知冥君面皮薄得可怜,但今日比铜墙铁壁还厚,他大手豪迈一甩,使出职业假笑技能,大笑道:
    “有什么关系嘛,我跟她关系不分彼此,你为她效力就是为本帝效力,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走走走,去冥殿喝酒,本帝难得请客!”
    柳兰溪见状也不甘示弱:“恭敬不如从命。”
    朽月:……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是不是只有疯子才会跟她做朋友……唉,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本尊得再下一趟溶洞,找昭妤有点事。”
    青色火光一亮,风一般来去,朽月撇下两神经病径自走了。
    柳兰溪被热情地请到冥殿做客,佳肴美酒歌舞一应俱全——佳肴无味,美酒寡淡,歌舞重口,款待可谓十分周到妥帖。
    来而不往非礼也,柳兰溪也客套地称赞了下冥君独特的品味别具一格,读书人的雅兴非比寻常。
    酒过三巡,面部全非的鬼婢踏着整齐伐一的舞步退场,大厅复又寥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明面笑意融融,背地里刀剑枪棍轮番进攻。
    友好的场面没撑多久,两人皆是厌烦。
    柳兰溪举着杯子在白幔飘飘的大殿内散了个步,经过魇髅身旁时,单手撑桌地俯下身去与他碰了个杯:
    “现在这里就剩你我,不必再装模作样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魇髅笑而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本帝认识她的时间比你长,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所以呢?”
    柳兰溪转身走到他身后填满一墙的书架,抽了一本散发霉味的旧书翻开,没什么特别,是本有待考究的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记。
    这些话本应是从人间搜罗而来,里面叙述了灵祖昭妤的爱恨情仇,多半是凡人自己意淫和想象出来的。
    “所以趁早放弃吧,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魇髅脸颊泛红,有些不胜酒力,似醉非醉地趴在桌上抿了一口酒。
    “我可没指望如此奢侈的事。”
    柳兰溪一目十行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如同发现了什么新世界一般不停地啧啧称奇:“如此珍本都能在你这儿找到,可想冥君藏书甚丰啊!啧啧,就不知昭妤她本人看到这书会作何感想。”
    “那有什么,本帝还有好些珍藏的绝世孤本,就在第七栏的暗格里,想要自己拿去瞧。”
    魇髅手指头一勾,第七栏的角落推出一个隐藏的大抽屉,里面散发出极品宝藏专属的黄色光芒。
    啪地一声,柳兰溪反手把抽屉推回去,谢绝了魇髅大方的分享。
    “哟,还挺君子,没看出来啊!不会是连这些宝贝都没看过吧?切,我可不信。”
    此时此刻的魇髅笑得跟个二流子无异,他头上无时无刻不带着一种风靡无数少女的花花公子光环,银发一甩,迷死一片。
    其本人,只不过是整日窝在冥殿里,过度意淫的废柴宅男而已。
    “冥君还真是可怜。”柳兰溪用赋予深切同情的口吻道,对方可怜得已经令他不忍再落井下石。
    “死妖孽,你这是什么表情?”
    “此等上品,我是用不着了,冥君给自己留着吧。孤家寡人的,长夜漫漫,确实会比较寂寞。”
    这话含义千重,重重如雷贯耳。魇髅如吞□□一般,世界轰然倒塌。他搀扶着桌子站起,愤怒地把酒杯甩了过去。
    柳兰溪侧头避开,酒水溅洒一地。
    “这话什么意思,说我空虚寂寞冷是吧,你大爷的……”
    魇髅话还没说完便一头冲过去,他揪着柳兰溪的衣领,将他掼倒在地。
    两人以某种难言的姿势躺在地上保持良久,柳兰溪等着醉鬼把话说完,对方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极度羡慕嫉妒恨的话来:
    “……可真有种!呜呜呜……本帝都没敢下手!”
    酒品不行的冥君借着酒劲耍起了酒疯,哭哭啼啼地揪着地上的男人嚎了半天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儿子。
    这动静招来了门外的黑白二鬼,两鬼听到自家冥君的哭声后慌慌张张地冲进冥殿。
    哭声正是从书架角落传来,白鬼一跳八丈高,竖起剑指暴喝:“呔!哪来的刺客,快快放开我家冥君,否者别怪洒家跟你不客气!”
    黑无常稍微镇定些,他按住冲动的白鬼,捅了捅他的手臂提醒道:“小白,好像弄反了,是咱们冥君揪着地上的少年不放。”
    “什么?那冥君他哭啥?”
    “呃……估计喝酒了吧。”
    “酒量这么差怎么还敢和别人喝酒哦。”
    “嘘!你小声点,别让冥君听见了!”
    黑白阴差的嘀嘀咕咕一字不差地落入魇髅灵敏的耳朵里。
    魇髅泪痕满面地甩过脸来冲着二鬼大声咒骂:“能不能滚远点,本帝的晦气就是你们传染的!怪不得最近总这么倒霉!”
    无妄之灾说来就来,二鬼悻悻跪地认错:“属下有错,请冥君责罚!”
    魇髅心里郁闷无处抒发,于是借着酒劲变本加厉地体罚下属:“自去彼遥河里把晦气洗干净,洗不掉别来见本帝!”
    柳兰溪一脚踢开醉鬼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嘲笑道:“一个愿打,两个愿挨,冥君可真是任性,酒量差还不许别人说么?”
    他这一脚是爽快了,到底是没想清楚在人家地盘上动粗适不适宜。
    对面二鬼看见冥君受到如此礼遇,心神重创,当即就扛着招魂幡冲过来救驾。
    他们在冥殿内一通追缉,闹得鸡飞狗跳,杯盘尽碎,那些冥君所珍爱的书籍落得满地狼藉。
    只瞧得殿内黑影白影交织,他们拿出在人间追魂索命时的职业技能和素养,对目标进行全方位的追踪和死缠难打。
    黄天不负有心鬼,黑无常手里的索命链终于把闹腾的祸害绑在一张椅子上!
    白鬼挨着墙壁站定,伸着长舌喘了会气,竖起拇指对黑鬼不吝夸赞:“小黑,做得好!没给咱们地府丢脸!”
    黑无常气喘吁吁地叉着腰,他走过去上下打量着累死鬼不偿命的小子,用只剩下棍的魂幡杆子杵了杵他的肩窝:“臭小子脚底是抹油了吗,跑那么快做什么!能耐哈,跑啊,你现在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
    坐在靠背椅上的少年被五花大绑,面色从容地眯眼笑看二人,用仅能活动的脑袋左右晃了晃:“我就是跑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会,二位不用这么紧张,我哪也不去。”
    “鬼才信你!”白鬼吐着长舌,飙了柳兰溪一脸口水。
    黑鬼捅了捅健忘的白鬼兄弟:“小白啊,我们就是鬼。”
    “不要在意这些,这小子也忒过分了些,我们冥君好心好意请他喝酒,他非但动粗,还说我们冥君酒量差,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我不扒了他的皮下酒吃!”
    白鬼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麻溜撸起袖管,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柳兰溪眉头苦怨一皱,不服气:“啧啧,你们不也说他酒量差了么?为何你们说得我说不得?”
    黑鬼踹了一脚椅子腿,怒道:“住口,我们冥君只有我们自己说得!”
    “现在拿他怎么办?瞧这细皮嫩肉,白脸红唇的,要不丢油锅炸至酥脆金黄,咱们分了吃?”白鬼咽了咽口水,想起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画面。
    “就你饿死鬼投胎!说好啊,擅作主张的事我可不做,怎么处置得问问冥君的意思才行!”
    黑无常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环顾了一圈周围。
    “哎,说到冥君,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