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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昨
    话说这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朽月灵帝以前可是个祸害,当然现在依旧是。
    众神畏而远之,生怕招惹上了麻烦,引火上身也就罢了,关键还没处说理去!
    朽月于折阕池斩杀魔君烈穹之后,在六界一举成名,论功拜侯,被授封‘折阕镇魔御焰神青灵女帝’的名号,别人觉得拗口简称其为‘灵帝’。
    朽月年少封帝,少不得众神的置喙与非议,后来枯阳元尊力排众议说服了诸神。
    一方面元祖面子不能不给,另一方面朽月那个毒刺头实在不好惹,权衡利弊之下谁都不愿吃这个哑巴亏,于是一致同意封帝之事。
    再后来,对于‘枯阳元尊是灵帝的靠山’这一认知越发深入人心,但凡朽月烧杀抢虐了某个神仙洞府,枯阳元尊必然会及时出现给她收拾烂摊子。
    枯阳元尊总有自己的一套理由,说什么启宿山出来的弟子得亲自责罚才行,当众人以为他老人家要以儆效尤,严惩不贷时,结果只是象征性小惩大诫。
    而他那女门生更是屡戒屡犯,长此以往,被欺压的倒霉神仙们总算是看清了,只好忍气吞声也懒得再去告状。
    离非阁位于东方的一座名为‘启宿’的仙山之顶,仙山终年云雾缭绕,大小不计有上千座琼楼玉宇坐落其中,天光明灭时隐约可见不少仙鹤灵鹊在云中穿梭。
    只有云雾散去时,方可窥见仙山全貌。
    此地是枯阳元尊的修法悟道之地,每次朽月惹事都会被私下叫到启宿山教育和反省。
    “老头,听说你出关了?”
    朽月在千万阶石梯之下时,就开始冲着上面的神阁大喊,且步速极快似光影一般向上瞬移。
    ——这里要上山无法腾云驾雾和乘坐坐骑,非得是要靠走的。
    守阁门的神侍方听见从远处传来声音,一眨眼的功夫她便爬完了那条累不死人的阶梯,而后灵帝旁若无人地推门大步而进。
    离非阁四面皆有窗,几乎每扇窗子上都挂着一枚别致的风铃。
    朽月一推门进去便带进了一股疾风,霎时屋中白帘翩飞,清越的风铃声此起彼伏,叮叮当当的悦耳之声此消彼长。
    离非阁正中地上有一卦太极图,太极阴阳两处各摆着两个蒲团,在蒲团上分别盘腿而坐着两人,两人双手摊在膝上闭目养神。
    阴极坐着一位身着灰卦蓝袍的道士,那道士庭宇正气充盈,眼鼻耳棱角分明,身姿一派英朗轩昂。
    另一端的阳极坐着一位钟灵神秀的仙家少年,那一袭白衣更是与肤色相融,目如星眉如月,眼尾与朱唇脉脉含笑,坐姿端正如古钟,一派宁静祥和之相。
    只见朽月瞟了眼冥思打坐的白衣仙者,然后默默走到道士身边盘腿坐下。
    她身子自然地往道士那处倾斜,在道士耳边小声嘀咕道:“我说陆修静,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道士闻言睁开右眼瞅了瞅朽月又忙闭上,身子也向朽月那处倾斜。
    两人双肩相靠耳鬂相贴,道士捂着嘴小声回她:“火折子,你这次又闯祸了吧,方才元祖还生着气呢,看在咱两深厚交情的份上,本道冒着连坐的危险替你说了情!嘿,够义气吧,此番你要怎样感谢我才说得过去?”
    “得了吧,就你……”
    对面的仙家少年听道对面的窃窃私语,长睫微微颤了颤,双眼缓缓睁开看着对面那两人,微微启唇令道:“灼儿,坐过来。”
    “喔。”朽月立马‘唰’地起身,道士肩头没支点靠住,顿时身子一歪脑袋‘哐当’砸在了地上。
    朽月忍俊不禁,若无其事地走过。
    “修静,汝心不静,杂念扰神,岂不作茧自缚?”
    少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坐到身旁的朽月,目光又不动声色地落在道士身上,看来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道士从地上爬起来,端坐在枯阳元尊身边的朽月正冲他得意地笑,他摸了摸磕到的额头认栽道:“元祖说的是,元祖说的是。”
    这位仙家少年正是枯阳元尊的一种法相。
    枯阳诞于太虚混沌之初,创建了天地秩序,维护了万物法度,他于世间犹暗夜之芒,照耀苍生,功绩伟卓千秋,功德万世。
    因其浩法达至无边境,不偏倚任何一方势量,倡导六界众生平等,认为人神魔仙鬼皆为天地生灵,无甚差别。
    这位被众生参拜,万神景仰的天地始祖,垂眼侧首间自有一副和颜博爱之相,就连微微蹙眉也宛若在悲悯,仿佛在为沉溺悲苦的世人叹惋。
    枯阳虽不干预六界之事,但创立了神隐一派,从启宿山神隐门出来的弟子在精不在多,皆是叱咤神界的元老级人物。
    在枯阳对面盘坐的那位道士来头亦是不小,此道士本名唤陆崇,道号修静,便是他座下的四神君之一。
    陆修静的叔父是首任天帝陆曦,他道辈奇高,身份与天帝位置齐平,不归天庭管辖,不属地府编策,非三教之流,超六道之外。
    其人行事自由,且不拘于礼法,一派潇洒放浪的作风,和朽月灵帝简直可以称为上古神界两大同流合污的“刺头”。
    昔日两人不凑一处便罢,若凑到一处必定要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为避免造成神界混乱以及遏制这两人无法无天的势头,有很长一段时间枯阳明令禁止二人私下来往。
    “灼儿,你也莫闹了,听说你还将无辜之人卷入其中?伏桓的二公子言仪秉性温良,为人正直谦善,与此事无关,快将那孩子放了吧。”
    “哦?这事那么快就传到您耳朵里了?想必伏桓已来过一次了,如此也好,前因后果我也懒得赘述。”
    朽月犯错是家常便饭,拒不悔改更是习以为常:“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错,人是我抓的,只因伏桓那厮拒绝了我的小小建议。您把我叫来就是为了替他儿子说情?你觉得我会把那小子怎么样?”
    “哼,说来说去那老顽固才入得了您的法眼,唯独他修得正统,合着我跟陆修静才是旁门左道!”
    朽月闹着脾气,将自个身子一瘫,由坐姿变成了卧姿,整个人横着背对枯阳。
    陆修静早已识破她的伎俩,这都故技重施几百回了,跟小孩撒娇抵赖有何区别?
    也唯有枯阳元尊每次都心软,瞬间妥协:“灼儿,别闹了,还不起来?唉,我就不该太惯着你,你看看你这些年闯的祸还嫌不够多么?”
    枯阳元尊仍然是一副悲天悯人之相,每次下定决心一定要严加规劝朽月,当着朽月的面却总是软了心肠,那决心索性都抛在了一旁,开始私心地包庇起她来。
    对面的陆修静看着这一幕拼命绷住笑,能在枯阳面前如此耍赖,也唯有她一人罢了。枯阳偏爱他这无良门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也是为何每次都是他背锅的悲惨原因。
    “咳咳,”陆修静实在看不下去了,插了句嘴:“我说火折子啊,这次的事可跟我没半点关系呀,你这顺道将我扯进去不厚道啊!”
    “怎会没关系?”
    朽月一听立马翻身回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而卧,枯阳竟也由着她没礼没矩,只瞧她眯着眼笑道:“你没事送我冰脂做什么,没有冰脂我能溜下界去吗?说起来此事有你一份功劳呢!老头,你也骂骂他。”
    陆修静:“……”
    过分了啊,哪有这样翻脸不认人的!
    而灵帝嘴里所提及的冰脂究竟为何物呢?它乃最上乘的魂具,能接纳任何神魄,能让死物活用,有净化躁气恶戾的效用。
    陆修静去过寒北游历几年,这副冰脂便是他从寒北的烟弥海挖来的,数量有限,仅此一具。
    那时正好枯阳明令他和朽月私下禁止往来,于是他便将冰脂当作‘诀别之物’赠与对方。
    他本意是让她用来消减周身戾气,哪知如今却被反咬一口,这种卸磨杀驴的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夙灼灵你个杀千刀的,没想到连过河拆桥都拆得这般厚颜无耻,真是好心没好报啊!”陆修静悔不当初地怼着她骂。
    朽月抿嘴一笑,倒没还嘴,纯粹就想逗逗这个疯道士而已。
    陆修静叹悔此生遇见朽月也不知造的什么孽,但凡有点坏事都与他扯上点干系,好事向来是轮不到他!若非他于朽月有过命的交情,恐怕难以维系这憋屈的友谊了。
    枯阳看着这二人无奈地摇摇头,觉得玉不雕不成器,于是左右开弓地劝诫起这两个混蛋来:
    “你和修静看来是万万不能待作一处的,也不指望你俩有何大作为,只要少惹事就能天下太平了。修静,你的悟性虽高,却全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灼儿,修静他全让你给带偏了……”
    “就是就是!”陆修静瘪着嘴,露出一副憋屈的无辜相。
    朽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枯阳,抗议道:“他本来就歪!何须我带?”
    枯阳看见此情此景,想起了两人还在启宿山修行的时候,年少时这二人都有着满腔热血,到如今仍然未凉半截,他们这些年光徒长了年岁,德行还真是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