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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2)
    穆焕闭上嘴,也安静地等待于一曼的答案。
    于一曼说: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信息素有问题。闭嘴,听我说完,我来给你分析。
    我不管你们现在是不是有默契,我只说默契不是一时一刻,而是天长地久,而AO之间最怕的就是信息素接受无能,再好的感情也会被消磨,那个时候你反倒情愿自己是个Beta。
    感情发生问题,会影响你们的训练,你们的配合,一旦拆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别和我说感情高于信息素,实际相处中这是不可能的。
    再说一点,职业赛场虽然对信息素从来没有打分要求,但是裁判有。
    哪怕你的作品足够的完美,在信息素上无法取悦裁判,无形中也会减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0.01分有多重要。
    黎昕的信息素异常,不仅仅气味难闻,甚至具有刺激性,一旦在赛场上完全兴奋起来,有丝毫的泄露,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搭档。你的动作会被影响,从而导致扣分。
    我可以接受信息素匹配度哪怕只有0的两个人,但我接受不了为负数。你和他,腥和臭凑在一起,你们是想在赛场上毒杀裁判和观众吗?
    穆焕气的额头的青筋绷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于一曼也扬高了下巴,态度坚定。
    水奕涵立场中立,冷静沉着,是两人中间很好的润滑剂:我懂了,你小姨并不是抗拒黎昕这个人,而是从职业的角度出发,你和他的日常相处,日常训练,到比赛赛场,可能发生的问题太多,就算这样你也觉得可以吗?
    穆焕坚定点头:可以。
    于一曼瞪了水奕涵一眼:怎么这么问?没什么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穆焕却坚持:日常训练和相处是我们的事,能不能配合默契,您不能把条件列出就直接判定结果,这世上最难评估的就是人心。至于信息素,我们可以完全在平时就进行训练,保证赛时绝对不分泌一丝一毫,裁判总不至于闻不到味道就扣分,您也应该相信裁判的职业道德。
    你还真是想的理所当然。于一曼嘴角一掀,冷笑一声。
    正好服务员上菜,三人安静下来,低头沉闷地吃着晚餐。
    这家西餐厅的价格昂贵,穆焕即便成为了世界冠军也只是来品尝过一次,只记得这家的牛排从国外牧场直接运送过来,肉质浓香,软嫩合适,光是成本就比别家牛排店高出数倍,如今再经过大厨的料理,已经达到了普通人吃不起的程度。
    于一曼是他小姨,同时作为双人滑教练,还会收入一部分队员的商演费,以轩辕华韵这对搭档一场百万的收入,于一曼的身家财产自然不少。
    一顿饭而已,当然不能评估一个人的身家,但毫无疑问,结合自己了解到的信息,穆焕的家庭条件极好,就是那立于墓地最高,别墅般的独墓,也低调透露出了穆焕家的情况。
    这么一个人,有着无数的退路,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可以十多年的训练,说不滑就不滑。
    但穆焕不行。
    他有着自己已经完全形成的价值观和事业目标,也有自己的坚持,必须做的事。
    与黎昕搭档,是他能想到的默契最好的人,那日只是随便一滑,他们就仿佛知道彼此的心意,做出了最恰当的动作。
    那连黎昕擅长的速度,倾斜的角度,起步位置,他都清清楚楚,他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自己。
    再说一点,黎昕家里的环境远不如穆焕,如果可以在双人滑上获得成就,家庭的负担也能因此减轻。
    比起穆焕这些富贵的家人亲戚,穆焕更放不下自己的父母。
    还有其他的理由,琐碎种种说都说不完,足以证明他想要和黎昕搭档的决心,然而这些却偏偏无法宣之于口,闷在心里,难受至极。
    沉默地吃完晚餐,于一曼也正好放下刀叉,高傲的表情足以说明她的坚持。
    穆焕想了想,最终以退为进说道:我可以和殷歌一起滑,但我也会和黎昕训练,到时候您来决定,谁才是最合适的。
    于一曼眉梢一扬,沉默看着穆焕,她并不认同。
    水奕涵却劝道:我觉得可以,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一曼,给彼此一个机会。
    于一曼将插嘴的帕子放下,好一会不情愿地说:好吧。
    后来于一曼去开车,穆焕和水奕涵从一楼走出去,站在路边儿时,水奕涵说:还真是长大了,以前就知道和你小姨对干,你刚刚要是那样,我也帮不了你,你说不滑的时候,是伤透了你小姨的心。
    有什么事就和你小姨讲道理,她是个能听进意见的人,实在说不通就来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穆焕转身,对水奕涵鞠躬:谢谢姨父。
    虽说温淳明令禁止穆焕给自己继续安排训练,但冰上的训练不做,资料学习却不能停。
    穆焕从早上起来,就在翻阅于一曼给他的双人滑前置训练内容,面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他看的很慢也很认真,缓缓地消化吸收。
    再一回神到了上午十点,打开手机一看,黎昕很早前就发了条微信消息过来。
    【黎昕:?】
    【黎昕:什么?】
    【黎昕:你手机没上缴?】
    早上打开资料的时候,穆焕想着就给黎昕发去了一份儿,这些前置训练不仅仅殷歌需要做,黎昕也需要做。
    穆焕看资料看的眼睛疼,干脆专心给黎昕发消息。
    【穆焕:双人滑的前置资料,看了吗?】
    【穆焕:我有三部手机,两台笔记本电脑,两个平板电脑,你问我上缴的是哪个吗?】
    发完,穆焕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回来拿起手机,黎昕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黎昕:凡死了。】
    【黎昕:我知道是双人滑资料,我看这个干什么,你要和我组吗?】
    穆焕喝下一口水,勾起了嘴角。
    【穆焕:我也没想到我还挺有钱。】
    【穆焕:我是要和你组,你敢吗?】
    黎昕很快回复。
    【黎昕:我们一个臭一个腥,你是看谁不爽,想熏死他吗?】
    穆焕笑容更浓。
    【穆焕:生化武器,就问谁还敢惹我们。】
    【黎昕:得得得,别闹,这个事很突然,慎重起来吧。】
    【穆焕:要不见面聊吧,我有很多话想说。】
    【黎昕:只是双人滑?】
    【穆焕:只是双人滑。】
    【黎昕:可以。】
    穆焕抬眸看了一眼时间,快速约定好地点和时间,便起身换衣服。
    他从不担心黎昕会拒绝他,会不和他谈,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也清楚地了解黎昕对双人滑的野心。
    花滑运动员没有人会抗拒双人滑的荣耀,那是世界上最大的赛场,最高荣耀的收获之地。
    无论A单还是O单,在最初的时候,都是在为双人滑服务。
    穆焕下了楼,一边往大门外走,一边低头用手机约车,等车来的时候,正好黎昕一路左看右看,遮遮掩掩地跑过来。
    到了面前,抱怨:约的那么急,荣晓那儿还有个病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了。
    穆焕说:只要成了就不必再怕别人说。
    黎昕抿了抿嘴,一边坐上车后座,一边说:那万一不成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麻烦,队里的闲话说了一晚上不但没停下,越传越烈,网上几个论坛里的帖子全部飘红。
    穆焕一低头也坐上了后座,轻笑:我哪有时间看那些东西,训练还忙不过来。
    穆焕报了地点,网约车开了出去。
    黎昕这才放松下来,说:说真的,你真觉得我可以?
    穆焕说:我对于教也是这么说。
    黎昕蹙眉:要是昨天以前,我只会觉得你在开玩笑,今天我相信你是认真的,你信息素很麻烦,要不就走专业路线技术流,要不就和殷歌去滑商业。对了,殷歌那边呢?怎么说?
    穆焕顿时安静。
    黎昕盯着穆焕看了两秒,准确猜出了答案,有点儿生气,好半天没再说话。
    车继续往前开,不知道过了多久。
    穆焕。穆焕转头看他,他说,我有点儿为难。
    跟着心走就好。
    你说的简单。黎昕抱着膀子把自己倒上座椅,看着窗外又不说话。
    穆焕知道他在为难什么,为难自己是不是真要换项目,为难自己能不能和一个并不算关系多好的人搭档,为难自己要不要去和另外一个Omega去争去抢甚至伤害。
    这是拷问良心,也是洗涤内心,坚定决心的过程。
    别人帮不了他。
    这一关必须他自己过。
    网约车最后在一处路口停下,这里是大学城的边缘,距离体育大学很近,每日体育生来往于大学和训练中心必经之路。
    因为临近奥林匹克区的原因,沿街售卖的都是体育用品,这一路上也有华国密度最高的健身房、游泳池、运动馆以及两个滑冰俱乐部,也是运动员训练之余最常游乐购物的区域。
    他们在路边下了车,踏上白净玉石般的广场,眼前人来人往都是周末休假出来玩乐的年轻男女,他们打扮时髦,年轻靓丽,进出于商场大楼,手里拎着购物袋和奶茶,嘴里讨论的是时下最火的明星和最流行的妆容。
    穆焕对这浓妆艳抹般的画面有些不适应,无论前世今生,他在冰上的时间都远远大于人生的一半。
    冰上孤寂寒冷,甚至疲惫,却是让他可以放松下来,充满希望的希冀之地。
    因而当视线落在那处滑冰俱乐部的招牌时,穆焕想都没想便往那个方向走了去。
    黎昕跟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敛目沉思,直到被熟悉的寒气包裹,眼眸游转,惊讶:这里谈吗?
    穆焕趴在俱乐部二楼栏杆往下看,看起来质量就很一般的冰面上,正有一群孩子在上滑冰的兴趣班。因为年龄实在太小了,穆焕一时间甚至无法从他们的训练中判断他们训练的是滑冰,还是花滑。
    直到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在冰上笨拙地做了一个单足的捻转动作,穆焕和黎昕一起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黎昕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含笑垂眸看去:想起我才练滑冰那会儿。一开始明明计划学的是单排轮,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练起了滑冰。
    滑冰的学费是最贵的,但我想学,我妈就帮我给了钱,我居然天赋还不错,我妈老骄傲了,逢人就说我以后会滑双人,滑双人最赚钱。
    那时候正好是壮哥壮嫂他们成年的那一年,以世青赛第三名的成绩开了一场信息素商演,十二年前一张普通门票80元,前排500元,三千观众满员,我妈就说,那滑一场可赚老了,这钱投的不亏。
    穆焕垂眸,陷入回忆,嘴角挂着笑。
    就像他母亲培养他学花滑的初衷并不纯粹,因此也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有点儿扭曲的种子,扭曲的发芽,扭曲的生长,一度认为自己花滑的终点就是双人滑。
    要赚钱,要赚很多钱,妈妈就一定会高兴。
    可惜,没那福气,我妈知道我信息素有问题后,差点儿把我爸骂自闭,都赖我爸的基因变异。
    说着,黎昕歪头看向穆焕,脸还贴在手背上,眼睛笑的弯如新月,我爸我妈都是Beta,生出我一个Omega,可不就是变异。
    往日里带着点遗憾的痛,如今再说出来突然就觉得特别淡,也没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伤悲,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大概身边的人终究是有点儿不一样了,用腥苦的信息素换来了他的心理平衡,用磨磨唧唧自说自话的逼迫换醒他的初心,用双人滑的邀请刺激着他的野心。
    黎昕猛地将自己撑起来,迫近穆焕,透着点儿狠劲地说:组吧,我想滑,就特么的想滑双人,我不管!不想了!
    穆焕看着他笑。
    并不意外。
    他有多坚持,他就有多坚持。
    他有多不甘,他就有多不甘。
    他有多渴望,他就有多渴望。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在根儿里就不那么正直的树,即便生长的半途中分了叉,但他们养分依旧来自脚下,向着高处生长,同样对双人滑有着那么一点儿不清不楚地执着。
    接下来两人到了咖啡店,打开穆焕背来的视频,凑在一起看得专注,偶尔还会手舞足蹈地争论一翻。
    待得荣晓赶来,问明情况,满脸诧异,继而又肯定地说:强,强强联合,我,我看好!
    于是,阅读继续,面对两人时不时响起的争执,荣晓只是淡定地拿出手机,一边阅读着自己的学习资料,一边拿起华夫饼慢条斯理地吃着。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
    穆焕说:晚上去练习室练练吧。
    黎昕点头:可以。
    荣晓摘下眼镜,揉揉鼻梁:要,要我去吗?
    穆焕和黎昕异口同声:要。
    荣晓叹气:累。
    嘴里说着累的Beta,到了晚上约定好的时间,还是如约出现在练习室的门口。
    练习室的灯点亮,偶尔会响起一二三跳的声音,一次又一次。
    外界关于穆焕信息素的议论越演越烈,犹如腥风血雨,大有要将穆焕一次灭顶,将他从男神之列除名。
    然而练习室里,静谧而温馨,激情又热血,荣晓百无聊赖地躺在地板上玩手机,偶尔抬头看上一眼,便看见跳的汗流浃背,却始终无聊重复着的两人。
    荣晓说:看,看着你们,都累。
    黎昕抽空回答:你不懂。
    荣晓说:我,我是不,不懂,训,训练狂,两,两个凑,一起。
    穆焕回他:训练使我们快乐。
    荣晓鄙夷:读,读书我,也快乐!
    黎昕和穆焕相似一笑,下一秒,两人一起跃起。
    身在半空,快速旋转。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落地。
    站定。
    距离一致,速度一致,落地一致,就连吐出的第一口气,也重叠在了一起。
    黎昕惊喜:成了!
    穆焕说:当然,你肯定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