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再三叮嘱过她,家人的厌倦和怨气会带给病人更大的伤害,苏冽时刻谨记着这一点。
苏冽在给警方的信里写道:汐汐自杀过三次,她在2017年就给自己立好了遗嘱。割腕、服毒、烧炭,她都做过了,一次次从鬼门关路过,她绝望厌世,而我也身心俱疲。她割腕那次,救回来之后,她抱着我哭,说她不想再连累我,说她是个累赘,只会拖累我。她哭得声嘶力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我不停告诉她,她不是我的累赘,她是我的爱人。可她已经不能相信,她太害怕了,怕我觉得她麻烦,怕我有一天会彻底厌倦抛弃她。她告诉我,与其有那一天,她不如先一步死去。
抑郁症是深埋刻骨的无助,它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时好时坏,始终横在那。
苏冽说,她们一直积极治疗,蓝汐的药从来没少吃过,但病情始终没有好转。慢慢的,她的情绪难以控制,有时候突然一下就发作了起来,没有征兆。她开始连字都写不好,到了后面,她甚至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创作能力。
从去年年末开始,蓝汐的所有创作工作都压到了苏冽身上,她拼尽一切也要守护住蓝汐的名望。一个再也无法创作的蓝汐,这件事给蓝汐本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而真正的噩梦,是年初的一次宴会。
宴会上,曾被蓝汐拒绝过好几次的周轩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什么药,下到了蓝汐的酒杯里。那天晚上,苏冽在外省出差,周轩瑞迷|奸了蓝汐。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以后蓝汐彻底死了。她开始经常整夜整夜的痛哭,她的偏激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她经常独自坐在琴房中,透过落地窗往下看,有时候甚至痴痴看着苏冽,问她:“阿冽,你会永远陪我么?”
苏冽的回答始终如一。
蓝汐笑了,又问她:“那你,愿意陪我去死么?”
这种话她说过两次,苏冽没有真正往心里去,直到有一天她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蓝汐封锁了卧室的门窗,把她们两个都困了起来,再次烧炭自杀,这一次她还带上了苏冽。
无边的恐惧袭来,苏冽拼命撕开窗户上的封条,她发现的早,还保留着理智,她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团队其他人,她还是要保护蓝汐的名声。
当时的蓝汐抱膝坐在床上,麻木地看着苏冽拆掉封条打开窗户,新鲜空气涌入室内,她们死里逃生。蓝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就那么坐着,仿佛是个局外人,没有人知道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从这一刻开始,苏冽终于意识到,蓝汐问她愿不愿意陪她去死,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这之后,苏冽开始防着蓝汐,再怎么相爱的恋人,求生的本能也让她无法再信任蓝汐。苏冽没有提过那天的事,只是暗中堤防,她偶尔发现蓝汐往水杯里放东西,她不会说出来,也没去求证过放进杯子里的是什么,她只是默默把那杯水倒掉。
5月31号那天,再次发病的蓝汐疯了一般扑过来掐住了苏冽的脖子。
“你明明说你会一直陪着我!”蓝汐红着眼睛,疯了一般在苏冽耳边说:“我想死,你不陪我吗?!”
苏冽拼命挣扎,求生的本能和长久以来堆积的绝望在她心底彻底爆发,当她动手反抗,蓝汐的头撞到钢琴上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人的念想和行动有时候只在一瞬之间,苏冽自己都无法解释当时的心态,她现在只能记起那之后的自己。
亲手杀死爱人的痛苦不比死了更痛快,苏冽在那一刻终于产生了死亡的念头,但她又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死。她需要让该死的人付出代价,她需要时间,她不能这么快被警方抓住。
于是她给自己创造了不在场证明。
蓝汐的真正死亡时间是七点,这时距离苏冽出发去京城还有一个半小时,足够她准备。
她把蓝汐吊了起来,然后用角落里的立式空调不停吹着暖风,暖风直吹到蓝汐的尸体上,改变环境温度延缓尸体温度的下降。同时,这之后,她用蓝汐的手机给周轩瑞发了信息,在案发的时间把他约到家里来,并且给他留了门。她们住的公寓里的人都非富即贵,悄悄留门也不怕有人闯空门。
一个没想到的插曲是,周轩瑞竟然会在现场犯毒瘾并且晕过去,这个不在苏冽的计划之内。
那份十点多打印出来的曲谱和歌词,其实是苏冽写的,她带走了笔记本电脑,在京城找地方把歌词打印了出来,第二天回家之后散落在地上,做出蓝汐十点半才遇害的假象。
苏冽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做的这些有漏洞,警方要调查出真相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她本身也不是为了脱罪,警方调查的这段时间,足够她完成要做的事。
所有的一切,她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她需要时间进行之后的计划,而现在,她的计划已经开始。周轩瑞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她还要继续她的行动。等到她想做的都做完了,她会去陪蓝汐,甚至不劳警方动手,也不需要法院的审判,她早已给自己准备好了结局和归属。
她的终点是蓝汐,无论蓝汐在哪里,她都会去找她,死亡和活着没有区别,只要是在蓝汐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曾经接触过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家属,他们的绝望痛苦不比病人本身少,他们完全靠着爱在坚持,他们算是非常有耐心的,但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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