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围绕着电影又聊了会儿,菜陆续上来,她们点了一套海鲜大咖,要了麻辣和清蒸双拼。这家店小贵,但海鲜个头大,味道鲜美,任悠然和顾以羡都是这家的常客,后来她跟夏之晴在一起之后,也经常带她来吃。
燕归熟练地戴上手套,她抬手对正要退出包厢的服务员说:“请等一下,麻烦帮忙拿一把小刀。”
任悠然张了张嘴,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同样一句话咽了回去,她抿唇瞥了燕归一眼,没出声。
很快,服务员拿来一把小刀,燕归接过小刀礼貌道谢。
顾以羡看看她手里的小刀,诧异问:“要刀子做什么?”
燕归从海鲜拼盘中拿过一只皮皮虾,道:“给它解剖。”
顾以羡夏之晴:“?”
任悠然:“……”
剥皮皮虾的难度远超普通的海白虾和基围虾,大部分人都不怎么会剥皮皮虾,经常连皮带肉一起剥掉,浪费不少不说,一个不小心会被扎到手,吃不痛快不说,还疼。
燕归就不一样了,她有自己一套剥皮皮虾的技巧,技巧本身来源于她的职业。只见她右手握着小刀,左手按住虾身,在虾背上利索地切了一刀,然后给虾翻个身,再在肚子上沿着皮骨边划了两刀,小刀刃挑进去刮了两下,熟练地把皮皮虾的皮和肉剥离了下来。
顾以羡:“!!!”还能这样?她眼中的惊讶褪去,紧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崇拜,也不知道用解剖的方法剥一只皮皮虾有什么可崇拜的。
燕归把整只剥好的虾肉放进顾以羡的盘子里,冲她抬了抬下巴。
顾以羡拿筷子夹起虾肉,美滋滋的吃了。
任悠然一脸复杂地看了看燕归,她垂了垂眸,掩饰住眼底深深的震惊,怕被燕归看出来。而坐在她旁边的夏之晴,在看到燕归的动作后也有一丝惊讶在眼底闪过,这个手法她看任悠然用过,而任悠然当时告诉她,这是一个已经去世的法医朋友教她的。夏之晴扭头看看身边的恋人,见她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之晴很聪明,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于是她咽下到嘴边的疑惑,安静地给任悠然剥了一只基围虾。
餐盘里多出一只虾,任悠然回过神来,她转头和恋人的视线对上,心底冲撞的烦躁奇异的平复了不少。
任悠然默默吃了口虾,尽快调整自己的心绪,让自己表面看上去无比自然和正常。用解剖的刀法剥皮皮虾,这是楚言曾经教过她的,那是好几年前了,任悠然才刚进市局工作,楚言作为前辈带她吃过几次饭,还教了她这个手法。
这么多年过去,大概楚言自己都忘了这件小事,但任悠然始终记得,而且把这个手法练得十分熟练。
燕归此刻当着她的面用了一模一样的方法,任悠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从前种种细节和巧合在这一刻全部冲进她脑子里,七扭八歪地缠成了一团乱麻。看似杂乱无章,但线头一直隐藏在里面。
都是法医,会这个没什么大不了吧,法医都是要解剖的啊,谁规定只能楚言一个人用这种方法剥虾了?凭什么别人不能也用这个方法?
任悠然试图在心里说服自己,但四个多月来的众多巧合和细节叠加在一起,让她无法心安理得接受这种说法。
一份海鲜大咖里一共八只皮皮虾,燕归动作干净利落地把八只虾都剥了,放进四个人的餐盘中。大功告成,她把小刀放到一边,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里。
任悠然吃掉盘子里的皮皮虾,抬头看了眼燕归,见那人神色如常地喝了口酒,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不记得了?还是装的?或者说……是自己想多了?
任悠然的脑子无法平静,她现在光是克制自己不在表面露出端倪就已经很难了,实在无法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停止。这顿本来应该很轻松快乐的聚餐,在任悠然这却像是在心口压上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过她终究没有表现出异常,表面跟其他三人一样沉浸在聚餐中,到最后也没引起怀疑。四个人的聚餐很晚才结束,她们今天都没开车,都喝了些酒,最后两两叫专车回家。
任悠然上车之后就心神不宁,她今天一晚上都不在状态,能瞒得过燕归和顾以羡,却瞒不过夏之晴。
夏之晴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身边低声问:“你今天不舒服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任悠然知道自己瞒不过她,反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说:“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个法医的朋友,她已经不在了……”
夏之晴点点头,她说得话自己全都记得,包括那个已经不在了的朋友。
她俩在一起之前,任悠然的哥哥任卓然曾经跟夏之晴提过,说任悠然每年的1月10号前后都心情不好,希望夏之晴能多陪陪她。具体原因他不方便越俎代庖,就是跟一个案子有关。
后来她们在一起之后,任悠然把一零九的事跟夏之晴说过,夏之晴知道她永远都放不下那起爆炸案和她那个死在长岛上的朋友,那是她的心结。
任悠然两指捏了捏眉心,道:“我之前给你剥皮皮虾,也是用这个方法,是我那个朋友教我的。”
夏之晴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柔声说:“所以你看到燕法医也用这个方法,想她了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