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离开,未央宫的主人……哦不,是整个皇宫的主人回来了,钟婉低头屈膝,按照礼仪,她不能直视皇帝。
羊尚宫见两人会面,无奈扶额,她还没想好怎么安置钟婉,素心这个祸害,突然送她回来,真是措手不及。
秦姝在她面前停下,轻轻瞥了一眼,提步进殿。
羊尚宫叫钟婉赶紧回去,自己跟住秦姝。
“陛下,人都在跟前了,您在顾及什么?”
秦姝站在窗前,蹙眉:“放她出去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羊尚宫摇头:“她这年纪,找不到好的,出了皇宫,被欺负了都没地诉苦。”
也是,秦姝犯愁,“她在宫里也不行。”
羊尚宫反问:“哪里不行了?女官大多终身不嫁,在宫里养老,不是正好?”
对钟婉来说,当然很好,对秦姝来说,太折磨人了。
女皇不开窍,羊尚宫不好提点太深。
钟婉出了未央宫,觉得能在皇帝身边侍奉的人都心理强大,例如尚宫,反正她是不行,胆子太小会被吓破胆的。
春雨稀稀落落降下,她用书卷挡着头在大明宫里穿梭,皇宫的门槛应该是全天下最高的,钟婉跑得跟跨栏一样。
跑进房间里全身都沾湿了一些,钟婉换了身衣服赶去藏书阁。
藏书阁清点时,数目对不上。
钟婉伸手:“能让我看下司籍核对的书目吗?”
司籍女官是池尚仪的直系下属,闻言喝道:“少了就是少了,你还要如何狡辩?”
钟婉疑惑:“都不给我看哪里少了,地方府衙也没这么屈打成招的吧?”
司籍女官拿不住她错处,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典册里夹着的纸给她。
钟婉看了看,“上回陛下从前朝文渊阁赐书给新科状元,文渊阁缺了几部典籍,从宫中藏书阁调了一些过去,司籍没有记录吗?”
说起来,是司籍女官的错,但这种事不澄清,风言风语不会断的,钟婉不想成为宫人口中话柄,哪怕隔着整整三大品级,依旧拉着司籍女官去尚仪局。
司籍女官非常自信地答应钟婉去找尚仪,把事情摆出来,池尚仪冷眼盯着司籍,“渎职为一,陷害为二,杖三十,贬谪掖庭。”
池尚仪手下的其他女官倒不奇怪,司籍是新提拔上来的,总要表下忠心,池尚仪看钟婉不顺眼,想讨好来着,结果马屁拍歪了,还搭上自己。
钟婉没想到池尚仪会严厉处置司籍,一时间茫然。池尚仪又盯住她:“以下告上,除服,关押暴室。”
按理来说,整个藏书阁归司籍管,司籍又归尚仪局管,她确实有权处置钟婉。
钟婉又没想到自己只比司籍好上一点,不,不一定呢,谁知道进了暴室会发生什么。
暴室里很冷,不知道多少宫人的命结束在这里,钟婉穿着单衣,托腮望着小窗外,外面的世界比她想象的,复杂多了。
夜晚,她躺在稻草上,一摸肚子,空空如也。她进来大半天好像忽略了什么事。
比如,她的饭呢?
钟婉立马爬起来拍门,“有没有人啊?有没有吃的!”
看守暴室的宫人睡着了,听到里面在闹,迷糊间砸了一条板凳过去,“吃什么吃?进了这里还想好过?做梦呢。”
钟婉浑身都凉了,池尚仪真想要她的命,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在钟婉为自己小命忧心忡忡时,羊尚宫在尚仪局据理力争,“这不合规矩,哪怕在宫外民告官不过杖四十而已。”
池尚仪:“女官犯错如何处置并无定数。”
羊尚宫望着她,“那也该交由司正,阿池,你真不喜欢她,当看不见就是。”
池尚仪嘴角扯了扯,“宫正司是你下属,到了你那她不得翻天。”
话说到这,池尚仪对放出钟婉也没特别反对。连夜都没过,钟婉就出来了,抱着尚宫大哭,可委屈了。
羊尚宫怜爱地拍拍她,“好了,以后跟我去尚宫局吧。”
因祸得福,钟婉成了尚宫局四司之一,司簿女官,掌管宫人籍贯。
高级女官很少,主要后宫的事情真不多,一个连后宫子嗣都没有的女皇,不能指望她给宫人们提供过多管理岗位,所以一人兼任多职在宫里很普遍。
羊尚宫提点着她各司关系,最后说:“以后有用的。”
钟婉连连点头,救命恩人的话肯定对啊。未央宫到了,钟婉第二次来,依旧很紧张。
羊尚宫领着她进去,秦姝正闭目养神。
“陛下,命妇们节赐礼都发下去了。”
新年赐礼,全部签收才来给秦姝过目。
秦姝望着她身后,目不转睛,“不用给我看。”
羊尚宫也非常无奈,皇室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眷,她能给谁汇报工作?
瞅了眼钟婉,羊尚宫故意说:“陛下缺个贴心人。”
秦姝抗拒地侧过身体:“不要。”
既然都走了,干嘛还绑她回来。已经不是十二年前钟婉只能依靠秦姝的时候了,现在是秦姝离不开钟婉,主动权不在她手里。
钟婉听不懂她们在聊什么,下意识挠了挠头发,挠完发现失仪,赶紧收回手。
羊尚宫很了解什么时候的秦姝是心口不一,顿时心领神会,趁机把钟婉塞进未央宫做皇帝近身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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