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族群意识很弱,但却有严苛的等级分化。这群孤狼各有各的恶劣爱好,没有大事绝对互不干扰。但家族与家族之间却又错综复杂。
底层血族之间联系甚少,但贵族之间却来往密切。他们有党派,有朋友,有旧敌,而戴竹是个特例。
他不隶属于任何家族,能力弱小,却因为强大的心灵控制力而被各个家族看重与拉拢。对于珍贵的宝物,得不到就毁掉是血族一贯的做派。
戴竹转圜于家族之间,最终逃脱所有的阿谀奉承与威逼利诱,消失在维森诺尔的大陆上。他可能是铁匠铺的络腮胡大叔,也可能是卖黑面包的婆婆。
他喜欢观察人性,体验人性。恶的一面让他兴奋,善的一面让他欣赏。自然发展事态下呈现出的才是本质,这是戴竹的底线。
这也是安德烈将戴竹称之为“边缘人士”的原因。
安德烈冷冷看了他一眼,将刚刚从戴竹衣襟上沾的红酒气息抹掉,悄无声息地坐回了沙发。
气氛变得僵硬,戴竹可以承受寂静,但对满屋子飘荡的杀气却有点招架不住。
“准确来说,我也没有做太多。”戴竹打破僵持,“除了接受失去丈夫的妻子的祈求,我可是什么也没做过。”
安德烈挑眉看着戴竹,嘲讽意味明显。
“马修和曼达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回溯对马修来说是煎熬,对曼达来说却是馈赠。马修将她保护地很好,回溯的代价曼达一点也没有尝到。”戴竹感叹道,“人是很难心存死志的,当死亡来临,再荒谬的东西也是他们的救命良药,马修在等待死亡,而曼达却在寻找重生。”
“你们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她的目标。爱,的确有,但生存却是前提。所有的环节都是她自主策划与完成的,除了马修以外,任何东西与人都是牺牲品。包括贝拉与诺德。”
安德烈的眼瞳闪烁,指尖摩挲。
由戴竹控制的诺德是一具标准的行尸走肉。他肚腹处的猎人服装早就破损,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安德烈摸到的是冰凉的尸体和带着一丁点湿润的碎肉。
在木屋戴竹朝他凑过来时,安德烈闻到了一股轻微的腐烂的气味,粘在他手上的血液也不是粘稠的质感,颜色发暗。
所以在那时,诺德就已经死了。
“曼达做的。”安德烈记起曼达看到诺德时的惊慌和疑惑,那根本不是因为事情败露而展现的恐惧,而是看到尸体复生后的震惊。
戴竹露出一个肯定的表情:“所以我的行为合乎常理,烧掉洋娃娃的火还是你放的。而我,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妻子的痛苦,一个母亲的伟大,最终决定帮一个小忙……”
“假扮诺德,伪造我杀人的场景。”安德烈对戴竹的解释不屑一顾,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金发向下落去,冷冷地看着戴竹,“别消磨我仅有的耐心。”
吸血鬼过于苍白的面容和沙发背面深色的布料形成鲜明对比。金色的瞳孔周围荡起一圈红色,像发光的红太阳。金色的头发剥夺了黑暗里的所有光线。
倒着的笑脸让安德烈精致的脸显得有些惊悚。
自从木屋事件以后,安德烈的心情就一直不怎么明朗。古堡里挨饿的弥撒和不知所踪的送信蝙蝠都让他感到烦躁。
血族永远喜爱自由,任何障碍都是铲除的对象。如果不是戴竹身上还有些他没想清楚的秘密,安德烈不介意要穿这个变态的脖子。
“别这么看着我。”戴竹敏锐地察觉到杀意,立刻躲在一边。
和一只不高兴的吸血鬼相处太危险,尤其是对他这种四体不勤的“良民”来说。
“我还没见过猎人爱上吸血鬼的,所以做了些小研究,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安德烈眯起眼睛,一寸不离地盯着戴竹。
“别急着否认。”戴竹说,“莱恩斯是位值得敬佩的猎人。他猎杀过很多有名的血族,热爱人类,不惧死亡。这样一个人却对一只吸血鬼格外关心,甚至让他占据内心的恐惧和踌躇,这太有趣了。”
“你懂得人类的魅力,安德烈,尤其是莱恩斯,他太特别了。”戴竹一边说一边打量安德烈,站在离沙发几米远的餐厅,将身体遮掩在花瓶后,“更何况你对他也‘情有独钟’。”
戴竹说完,有意无意地用枯萎的花朵将自己掩盖起来,而安德烈却安静得躺在沙发上,金色瞳孔好似深潭一样看着他。
“海蒂家里有支味道不错的海棠花香薰。”安德烈说。
海棠花清新的味道驱赶了一些紧张。安德烈闭上眼睛,沉睡的恶魔一样神秘又安静。
“我讨厌人类。”一片静默里,恶魔说道。
“但你也不喜欢血族。”戴竹反驳。
“人类的爱情很神奇,不过通常结局都不会太美好。”戴竹带有遗憾地评价道。
安德烈问:“你见过吸血鬼的爱情吗?”
戴竹沉默地思考,始终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怪物的感情往往畸形又霸道。我们可以豢养宠物,可以收纳xing//奴,但我们不会有爱人。”安德烈挑起嘴角,“你觉得你能够拥有爱情吗?”
戴竹抿了抿嘴唇,沉静地看着安德烈。
漫长的生命消磨了许多乐趣。敏锐的直觉和高超的能力让血族变得自傲又孤僻。哪怕是戴竹,也是以一种观察的心态去和人类相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