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已经没有人了，冉上沅和冉妈沿着她们进来的路往外走，在路上遇到了两个丫鬟，询问了找谁送她们回去。两个丫鬟对她们爱答不理的，直接走了。
    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都说不知道。最后有个小丫鬟告诉她们，因为大少夫人生了女儿，夫人不高兴，让她们自己走回去。
    冉上沅磨牙，这柳府真是好样的，气死她了！
    冉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人家，心里也窝着一团火。
    听着院子一侧柳夫人与春柳的说笑声，出了柳府的冉上沅两只拳头一握。“妈，你先走，我稍后跟上。”
    冉妈点头往前走，冉上沅迅速绕到柳夫人和春柳说笑的那边院子，用树叶往地上抓了两团牛屎，双腿一跳，直接往院子里砸了进去。
    “啊……”
    “啊……”
    两道惊叫声响起，被牛屎糊了一脸的柳夫人和春柳看起来惨不忍睹，一旁的丫鬟都被她们吓得齐齐往后退。
    “解气了。”冉妈问追上来的冉上沅。
    “可不。”冉上沅摘了几把叶子擦手，这牛屎这么臭，熏不死她们！
    “真是长见识了，大户人家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出了柳府后冉妈就不气了，“这样的家族长久不了。”
    “就是。”冉上沅点头认可，看了看前面，“前面那些是逃灾过来的难民？他们好像生病了。”
    前面的街上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其中有两个妇人一直不停地咳嗽，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好。
    “不会是得了疫病了吧？”冉上沅突然想起洪水过后必有瘟疫，她们不会真的得了瘟疫了吧？
    第53章 一更
    “看起来不像。”冉妈走近一点, 而后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起两个妇人来。
    两个妇人衣服脏污，头发散乱油腻，显然好多天没有洗过澡了。她们面色有些苍白, 咳嗽的时候伴随着鼻涕。
    “应该是感冒了。”冉妈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做了个初步的判断，不过为了肯定她们的病情, 她从出诊箱中拿出两个自制的口罩戴上, 对冉上沅说道, “你就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
    冉上沅点头，站在原地看着冉妈往那两个妇人身边走去。
    两个妇人生着病, 估计也饿着肚子，她们两人苍白的脸上神情有些悲苦。看到装扮古怪的冉妈过来，她们没有感到惊异，而是期盼，“夫人，给点吃的吧，我们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夫人，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从锦州逃难过来的，已经好多天没有吃到东西了, 可怜可怜我们吧。”其他几人也朝冉妈围了过来，双手做着祈求的动作, 神色愁凄，
    冉上沅盯着那几个流民, 脚尖轻踢着旁边的小石子。
    “稍等一下, 我是大夫，让我先给两位大姐看看病。”冉妈出门时身上带了十几文钱，现在这边只有几个流民, 把钱给他们没什么问题，不过她还是要先确定一下两个妇人的病情。
    “好好好！”听到冉妈答应给他们钱，围上来的几个流民赶紧把那两位妇人推到了冉妈身边。
    冉妈仔细查看了两位妇人的症状，把了把她们的脉后确定她们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放心不少。看那些流民都在等着她给钱，她把身上的十几文钱给他们平分了，顺便给了两个妇人几包她自制的感冒颗粒。
    几人感恩戴德，甚至都要给她磕头了。冉妈赶紧制止了他们的动作，顺便询问了锦州的情况。
    “锦江堤坝跨了，下面的村子全部被淹了，没几个人能逃出来。我们在上游还好一些，有时间逃，只是吃的都没能救出来。锦州刺史不管我们，不给我们进州府，我们只能逃往邺县来了。”
    几人说着说着，都凄凄惨惨地落下泪来。
    冉妈皱了皱眉，心想锦州的灾情比她想象的还严重。锦州刺史是个不为民办事的，接下来肯定有更多的流民往邺县和周边的其他县来。
    “我们去一下吕府。”走回冉上沅身边，冉妈用自制的酒精消毒水边擦洗双手边和冉上沅道。
    “去找吕县令？”冉上沅看了一眼那两个妇人，低声道，“她们真的感染瘟疫了？”
    “不是，只是普通感冒。”冉妈摇头，“只是锦州流民众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吕县令尽早做防范。”
    “田大夫，我也想到这个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吕安心中也知洪水过后必有瘟疫，锦州的情况他这两天已经让人去摸清了。锦州灾情严重，势必会导致难民往邺县这边跑。若那些难民当中有人得了瘟疫，那他们邺县就不好了。
    这两天想到这个，原本就焦急烦躁的他更是辗转难眠了。
    原本他以为抓到杀害孟长青的凶手他日子就顺畅了，政绩考核也能通过了。没想到有人给他透了消息，锦州刺史还是在他的政绩考核表上评了个差，还暗示他带礼去拜见拜见锦州刺史。
    锦州刺史储庆这明晃晃的贪污行为让他心里很是鄙视和愤怒，但若他不照着‘好心人’提示做，那么储庆当几年锦州刺史，他就要在邺县当几年县令。
    他内心很是纠结，一边不想让储庆得逞，一边又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不照着‘好心人’的提示做。只是还没等他去锦州，邺县和锦州就发生了洪灾。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忙于邺县洪灾的事，好不容易处理好邺县的洪灾，锦州难民就往邺县逃来了。
    若锦州真出现了瘟疫，他们邺县也会遭殃的。邺县遭殃，那他这个邺县县令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所以他现在是急上加急，近些日子都没有一天轻松过。
    “吕大人，现在涌入邺县的难免还不多，你可以把他们集中在县城外管理，同时随时关注他们的身体状况，若有人发病就立即对他进行隔离治疗。同时在锦州前往邺县的路上设置关卡，有病的难民需要通过诊治，确定没有得瘟疫才放行进邺县来。”冉妈提议到。
    “对，这是个好点子。”吕安很认同冉妈的提议，他心中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下定决心这么做而已。现在冉妈也这么说了，他就想立即行动了。“那到时候就麻烦田大夫和冉大夫了。”
    锦州难民病情的诊治他还是想要冉家人来诊断，周大夫的医术他已经不相信了。
    “好。” 冉妈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并且跟吕安说了些注意事项。
    吕安感谢了冉妈一番，便匆匆去前院部署工作。
    冉上沅和冉妈没有在县衙多停留，她们转去北街杨家的瓷窑买了十几袋熟石灰后才租了辆牛车 回去。
    回到家后，冉妈把十几袋熟石灰给村里人分了，跟他们说了瘟疫的事，教他们如何消杀，最后再次嘱咐他们水一定要烧开才能喝。
    在洪水发生那天，冉妈等人就嘱咐过村民只能喝开水了，不然会得病，肚子里也会再次长虫。因为冉妈冉爸是大夫，村民们也全都排出过蛔虫，所以李家村的村民们很是听冉家人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喝得全都是开水。
    知道瘟疫的恐怖后，李家村的村民们更是不敢直接喝井水了，都恨不得把水煮开了两遍才喝。同时他们去县城的时候，看到流民都离得远远的。因为冉妈等人跟他们说了，有些瘟疫可以通过口水传给别人，得瘟疫的人讲着话就把瘟疫传给你了，可厉害了！
    因为李家村村民的听话，村民们各个身体都健康着，同时其他村和县上也没传出有人得病。
    村里的水都已经退掉，几日大太阳暴晒，四处都干了。若不是消失的丘陵和村中在建的房屋提醒着大家，真的看不出来李家村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一场雨。
    李家村每个人的生活很快恢复了正常，就在大家都以为瘟疫肯定不会来的时候，吕安派人匆匆找来了。
    “田大夫，县里有流民发病了，五个人，都是今天发病的。”衙役焦急道。
    “什么症状？”冉妈问。
    “腹泻，呕吐。”
    “先吐后泻，还是先泻后吐，粪便是什么样的？”冉缉熙也问。
    因为之前冉妈就提醒过吕安让人注意流民的身体状况，所有发病细节要了解，所有衙役很清楚，“先吐后泻，粪呈米泔样或黄水样。”
    “霍乱？”一旁冉上沅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病。
    “不一定，去看看才知道。”冉妈拿起出诊箱，冉缉熙和冉爸也跟上。冉上沅赶紧锁上门，也带了几个口罩跟上。
    衙役是赶着马车过来了，一家四口人坐上马车匆匆前往县衙。
    那天冉妈跟吕安说了瘟疫的事后，吕安就把那些难民全都集中到了县城西边了。县衙西边空旷，居民少，还有几间没人住的破茅草屋，安置起那些流民也比较方便。
    为了那些流民能安分得待在县城西边，吕安还拿出自己私人的钱财购买了一批粮食，每天给他们分一些稀粥。
    至于为什么不用县衙的钱，因为县衙根本就没有钱。吕安初到邺县时，邺县的县衙的库房是空的，如今还是空的。
    “田大人，冉大夫，这边！”马车停在几间破茅草房前，衙役匆匆带着冉妈等人往其中一间大一点的茅草房走去。
    “你就在外面，不用随我们进去。”冉妈对衙役说道。
    衙役点点头，就在门口等着。
    冉妈拿出口罩戴上，冉缉熙也戴上口罩，互相查看一番后两人拎着出诊箱走了进去。
    冉上沅和冉爸没有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他们一人不会医术，一人不懂中医，进去了也只是浪费口罩。
    “爸，你说你当年为什么就不学点中医？不然你现在就可以妇唱夫随，也不用跟我在外面数树叶了。”冉上沅探头往茅草屋里看了几眼，什么都没看到，只好在屋子外面摘着树叶度时间了。
    冉爸笑道，“人总不能十全十美的，你爸就中医这点有些遗憾，这点你随你爸我。”
    “嘿嘿……”冉上沅咧嘴，她爸有时候挺不要脸的。
    只是她刚笑出了声，茅草屋里就传来了周大夫不高兴的声音。
    “我说他们是痢疾就是痢疾，你们一个妇道人家，一个黄口小儿能懂多少？别以为你们这些日子给人治了些小病就真的医术高超了。半桶水到处晃荡，这个时候不是你们到处晃荡的时候！”周大夫的声音拔得非常高，语气里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的鄙视。
    发现有流民发病的时候，有衙役不知道吕安会请冉妈等人过来给流民诊治，他第一时间客客气气去把周大夫请来了。
    周大夫刚诊断完第四个流民，冉妈和冉缉熙就进来了。看到他们母女俩，周大夫当即心中大怒，认为衙役请了他又把冉妈和冉缉熙请来是在侮辱他的医术，立即甩手就想走人。
    不过他这幅模样冉妈和冉缉熙都不在意，直接去看病人。
    查看了病人的具体情况后，冉妈确定道，“是霍乱。”
    “确实。”冉上沅也得出了相同的结果。
    然而这结果，让心中原本就觉得衙役在侮辱他医术而愤怒的周大夫更怒了，于是他怒吼出声，“他们得的是痢疾，什么霍乱，不懂就别装懂，免得辱了医家的名头！”
    冉缉熙不搭理他。
    冉妈看了他一眼，“周大夫，我们虽然医术浅薄，但痢疾和霍乱还是分得清的。她们患得是霍乱，而不是痢疾。”
    痢疾与霍乱在临床上很容易鉴别。痢疾主要有发热，腹痛，腹泻，粘液脓血便。霍乱主要症状是突然起病，先泻后吐，粪呈米泔样或黄水样，没有粘液脓血便。
    这五个病人病症完全符合霍乱的临床表现。
    “我说她们是痢疾就是痢疾！”
    第54章 一更
    冉缉熙依旧没有搭理周大夫, 冉妈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拎着出诊箱出了茅草房。母子两人在茅草房外用自制的消毒水进行了全身消毒后便往外走。
    周大夫见冉缉熙和冉妈都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气得吹胡子瞪眼。看到出现在茅草屋外的吕安后, 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质问道, “吕大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请我来给病人看诊为何还要请他们两个半桶水？你这是对我医术的侮辱！”
    “抱歉, 周大夫。我没打算请你过来给病人看诊，我原本请的就是田大夫和小冉大夫，是衙役搞错了。”吕安实话实说。对于周大夫的品行, 吕安是摸得透透的了。之前他家轩儿生病，周大夫和周铭派人天天在他家院外等着，就为了等他轩儿病重！这样没有医德的大夫，根本就不值得他尊敬，所以他也没打算对他客气了。
    “你!”周大夫一听吕安的话，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吕安却不想跟他多说，赶紧问从茅草屋走出来的冉妈和冉缉熙，“田大夫，小冉大夫, 她们是什么病？”
    吕安心里非常非常希望那五位妇女得的病只是普通的风寒。
    “霍乱。”冉妈冷静道。
    “霍乱！”吕安心里无法冷静了，霍乱是瘟疫啊, 严重的瘟疫啊！他怎么这么倒霉，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遇到了这样的大事。“田大夫, 小冉大夫, 你们有没有办法把她们治好，她们不能在这里了，会让更多人得病的, 这可怎么办……”
    “吕大人别慌，她们的病症还是初期，能治。不过你得派人把周边的流民跟县里的百姓隔离开来，以免其他人被感染。”冉妈说道，“还有，锦州流民前往邺县的各个关卡要加强防范，健康的流民要隔离七天，等确诊他们没感染霍乱才能给他们进来。已感染霍乱的流民需要在原地治疗，治好了才能进邺县来。”
    “好好好，能治就好。”一听冉妈说霍乱能治，吕安心头当即安心了不少，赶紧让冉妈下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