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波就是今天拿石头砸你的那个男孩?”沈摘星回忆了一下。
“对,就是他,他就是个小杂/种,他妈也是个贱/人。”周招娣语气恶毒。
沈摘星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爸上了我妈不给钱就算了,他妈还跑来打我妈,说我妈是狐狸精,勾引她的男人,自己管不住男人,怪得了谁?我妈又不能拦着他爸别来找她!周小波遗传到他爸妈的贱,就是个天生的王八蛋,我原来养过一只猫,叫小乖,是只长得特别可爱的小白猫,还会捉老鼠,晚上会跳到床上跟人一起睡觉,就是被他抓去用火烧死了!我恨他,我巴不得他去死!”
也许是从未有人造访过她的内心世界,沈摘星不过是轻轻地一扣门,周招娣的恶意就倾泻而出。
她用轻描淡写的语句,三言两句勾勒了自己和这个家庭的过去。
沈摘星只是窥探见零星一角,就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老赖子又是谁?”这个话题太沉重,沈摘星忙转移一个方向。
“老赖子就是老赖子,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反正是村子里的人,好像是哪个堂爷家的儿子,四十几岁,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不是偷鸡摸狗,就是调戏良家妇女,我爸死了以后,他来我家来得最多,就是他把这个病传染给我妈的,除开周小波,我最恨的就是他,还好人贱自有天收,他去年喝醉了酒,落进河里淹死了。”
第8章 疯子
野蛮,残忍,封建,保守,家族主义。
这是沈摘星通过周招娣,了解到的这个村庄。
整个河神村,周是大姓,村中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些亲属关系。
比如说周招娣和周小波,就是远方堂姐弟。
周招娣的父亲,是家中第二个孩子。
但并不像俗语所说的那样,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在这个没有皇位可以继承的家里,老太太偏心的仍是长子。
因为长子能挣钱,长子会说话,甚至连小儿子的媳妇,也就是周招娣她妈,都是长子买来的货物。
林美瑕被送给周招娣父亲的时候,手和脚都是断的,已经病得说不出话。
“我妈反抗的最激烈,被打得最惨,没有人肯花钱买她,大伯父就把她送给了我爸。”
在这个村子里,买女人是常态,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侵蚀下,女孩几乎活不下来,就算活下来了,也是用来交易的货物,往往还没成年,就会被娘家人安排着嫁出去,换取一笔不菲的嫁妆。
因为“做生意”的是自己人,所以他们往往能以较为便宜的价格,买到从外面或骗或绑来的女人。
而女人们一旦进了河神村,就别想逃出去。
村子三面环山,山中资源保护的很好,还有如今少见的豺狼虎豹。
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敢在没做足准备的情况下独身一人进山,何况是从外面拐来的女人?
剩下的那一面,倒是没那么危险,离镇上的直线距离也最近。
问题是中间要跨过一条几十米宽的大河,过河的缆绳和吊兰都被把控在村里人的手里。
周招娣让沈摘星去磐石村,其实是让她绕一圈路,不要去最近的小镇,而是直接去县城。
“镇子上也全是村子里的人,如果跑到了镇上被发现了,还是会被抓回来的,县城里要好一点。”
周招娣经验丰富地嘱咐沈摘星,“如果有人来抓你,你就装疯,你就打人、咬人,明天我给你找一支红笔,往你身上画一些红点,这样他们就不敢来抓你了。”
“你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吗?”沈摘星躺在咯人的条凳上问周招娣。
黑暗中,周招娣沉默了许久,就在沈摘星想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周招娣开口道:“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呢?去你说的福利院吗?那我妈怎么办?我不在,他们肯定会磋磨死她的。”
“你妈是怎么……”沈摘星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
“我爸对我妈其实挺好的。”周招娣却说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是个好人。”
“他不像村子里的其他男人一样,把女人当成生儿育女的工具,他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他尊重我妈,我妈要什么东西,他都会给她买,他在镇上打零工,每个周回来一次,每次都会买一些浪费钱的玩意儿。”
说到这儿,周招娣顿了一下,“这是我奶的原话。”
“我爸还说,等他挣了钱,就带我们离开河神村,带我妈去找她的家,要是她愿意留下来,他们就继续过日子,要是她要回家,就把她送回去,他一个人也能供我长大……”
“你爸真好。”沈摘星感叹。
“是啊,我爸真的是个好人。”她听见周招娣抽了抽鼻子,“但是好人没好报,我爸给大伯父修房子的时候,从屋顶摔下来,把腰摔断了,我说要去县里大医院看医生,大伯父不肯,只找了村里的黄郎中,那个姓黄的除了会借着把脉摸女人的手,会治个屁的病,我爸在床上躺了一个周,痛了一个周,死的时候想吃口回锅肉,我大伯娘都不肯给他做,所以我也恨她,我巴不得她去死!”
沈摘星:“你爸死了,你大伯父都没表示什么?”
“表示什么呀,本来说好的,大伯父出钱,我爸出力,修的房子分我爸两间,结果我爸一死,大伯娘根本不允许我和我妈住进去,说什么这是他们家自己修的房子,跟我们没有关系,屁的没关系,也不知道他们晚上拄着,心里虚不虚,我爸的冤魂有没有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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