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前是他年纪小无法亲政,如今他也马上快要及冠,他和萧锦瑟之间必然是有一场厮杀,只能活一个。
萧锦瑟确实是不出世的奇才,文武双全得朝中重臣推崇,又手握兵权,他直接动手莫说胜算不大,就是成功了,也要被扣上诛杀功臣的帽子,成为史书上的污点。
不过,小皇帝合上眼,脸色流露出一丝屈辱与厌恶的神色。
即使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幸好,还有姑母——
——
上京这个季节多雨,萧锦瑟处理完政事陪着小皇帝演了一会儿戏天色就已经黑了,她身体不好 ,在宫中吹了一会儿风就开始咳嗽,辛夷心疼她 ,擅作主张要了辆马车,气鼓鼓的说陛下的妃子来去都可以乘轿,为何相爷不行。
本以为丞相会对她一番教化,已经准备好了领罚,却不想丞相只是说了一句慎言竟然没有骂她。
臣子在宫中若是没有陛下恩典自然是不能逾越的,只是——
萧锦瑟在黑暗里睁开眼,眼里有一瞬空茫。
马车走到一半被叫了停,辛夷连忙凑过去竖起耳朵问丞相是不是有事吩咐。
却不想萧锦瑟竟然亲自下了马车,在雨中接了一盏灯笼往前走。
这个季节的芍药开的格外好看,御花园的工匠有心,把开的最后的几株移到了走廊下,辛夷似有所悟。
——长公主似乎格外喜欢芍药花。
萧锦瑟身体不好,前些年用心读书把眼睛也给熬坏了,夜里灯光昏暗看不分明,辛夷叹了口气,引着她过去:“小姐,别采这株了,那朵好看,我们采那朵。”
她对长公主的观感格外复杂,确实如同娇艳欲滴的花美的让人心惊,是那种看一眼就要忍不住再看一眼的殊丽,她算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小姐向来心高气傲,遇见长公主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小姐这样清贵高华的人也能这样卑微,宛如低进尘埃里。
心里时时刻刻惦念着长公主,大半夜出来带朵花回去都要亲自动手。
可长公主确实是让小姐多了许多烟火气,只要长公主高兴了,小姐就能开心一整天,连病容也能压下去。
别看相府的人成天义愤填膺,背地里一群文人骚客常胜将军还是得绞尽脑汁的帮着丞相哄长公主开心。
她苦着脸担忧不已,现在回去多晚了啊,丞相过去会不会吵到长公主,叫长公主不高兴?可是不现在送去,明天的花会不会枯了就不招长公主喜欢呢?
萧锦瑟还是大半夜先去了长公主那里,青色官袍被打的半湿,她捧着一捧花过去,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半晌,犹豫不决。
——她面临着和辛夷一样的艰难决择。
系统在里面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丞相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推门进来!”
强行留宿丞相你到底行不行!剧情到底还走不走!
身穿青衣的丞相在门外站了半晌,终于还是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转身欲走,身形落寞不已,辛夷大急正准备当个恶人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长公主只着一身单薄寝衣,外头披了一件藏青色的披风,未施粉黛依然可见清艳窈窕,一头绸缎似的乌发直垂腰际。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声音懒懒散散的,似乎刚刚睡醒,丝毫听不出来是睁着眼睛隔着一堵墙陪丞相发了半个时辰的呆。
“我只是路上偶然看见这花觉得你肯定喜欢所以……”她苦笑了一下,“又见你睡着了不忍打扰。”
“来了就进来吧。”时清薏垂下眼帘不去看她,伸手接过了那捧开的艳丽的芍药,花香袭人,花开的极盛,颜色却是极净的白,叶上还盛着几滴雨水。
生平第一次被邀请进长公主房间的丞相受宠若惊,一双在小皇帝面前阴沉肃冷的眼到了长公主这里连抬也不敢抬一下。
她心里自然想留下的,却到底还是遏止住了内心的想法。
“不了,天色已晚,要不然还是……”
跟在她身边的辛夷大急,觉得自家小姐是不是脑子突然抽了,她都快急哭了的档口突然听见长公主冷嗖嗖的来了一句。
“怎么?本宫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萧相吓的连进来都不敢进来?”
平时能言善辩舌战群儒的丞相在长公主面前仿佛不会说话,辛夷已经想哭着替她家主子解释了。
“既然如此,萧相不如放本宫走,也不用再留着碍萧相的眼了。”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寡言的丞相骤然抬眸,眼里阴翳一闪而过,双腿速度迈入了门槛。
辛夷接过长公主手里的花,感动的热泪盈眶:“奴婢这叫去给您找花瓶插上!”
走了两步觉得这世道变了,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丞相想走,长公主偏要她留宿的呢?
梅雨将至近来都是连绵不休的小雨,萧锦瑟前几年在战场上落下了不少伤,受不得凉,长公主大发慈悲让她用了自己的浴池。
沉进水里的时候萧锦瑟觉得有些恍然,以前她穷追不舍的时候时清薏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如今顺着她的意离她远一点了,反而叫她觉得有几分新鲜了吗?
浴池温暖,雾气朦胧,她出来时时清薏倚靠在窗边听雨,如玉的指尖逗弄着颤颤巍巍的芍药花瓣,她是千娇百宠出来的长公主,冰肌玉骨,肌骨比芍药花都白的莹润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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