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手段,不计后果。
在没有“道标”指引的情况下,它的神明纯粹到近乎冷酷。
所以自觉残存咒力,也能实现蛇莓“想要生长繁衍”这一愿望的花朵,才能不顾它的哀求,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开它,去继续完成村民的愿望。
于是,察觉到这一点的蛇莓,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选择诅咒她的冷酷。
它只是感到难过,怪罪自己没有力量,也不懂的人情世故。
【如果这次能守护好她就好了】
蛇莓只能在心底这般许愿。
作为许愿机的神明,是没有心的啊……
现在,她在实现父亲的愿望,和岩胜的愿望明明毫不冲突,照理说她应该跟当初离开蛇莓那样毫无波动。
面对这与当初无疑的情况,神明本应毫无反应,微笑安抚过后便是结束。
她却头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了困惑。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苦闷呢?
第12章
武家的女人就算偶尔会为了孩子做出出格的事情,但是长久以来的教育依旧让她们选择以夫为天,服从对家族有益的选择。
将年幼的孩子留在身边长到婚龄,再送去大名府上已经是她作为母亲,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现在作为继国家的主母,她只能带着有些寡淡的笑容,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爱女的头发,以慈爱的话语细细地嘱咐这位待嫁的新娘。
“大名是地位尊贵之人,极其注重礼仪,成为他的妻子后,你必定不能像现在这番胡闹了。”
“虽然府上规矩繁琐,但是你嫁过去也能享有非常富足的生活。”
“作为武家的女儿……”
明明只是平铺直竖地说着上一辈留下的知识,但她说着说着,手却止不住地颤抖,连声音都跟着哽咽了起来。
武家的女儿。
说什么武家的女儿,她的孩子只是一个小小的领主家的孩子,在那个举目无亲的大名城,面对那个以好色出名的大名,到底会“享有”怎样的生活呢……
即便她极力克制这种绝望的心情,但手里的梳子到底没能落在蜜的头发上。
小小的木梳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身后的轻响引起了蜜的注意,她忍不住回头望向了身后的母亲。
而女人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不想让自己的眼泪影响了可怜的孩子,她有些局促地用手掌遮住了湿润的脸颊,以温柔的语气回应蜜那疑惑的目光。
“我……”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有些不在状态。”
“能稍微等妈妈一下么?马上就好,等会儿再给你梳头发。”
虽然母亲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蜜还是能清楚地认识到母亲正在哭泣。
神明只是看着她,便知晓了那句未说出口的愿望。
【我不想把毫无背景的你送给那种人糟踏】
【我不想你走】
明明知道只要带着顺从的微笑就好了,只要她老实嫁过去,凭借着咒力获得大名的喜爱,甚至将府上所有人都同化为信徒,获得应有的幸福,或许大家就不会觉得亏欠她,就不会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了。
但是在母亲表现出“我不想你走”的意愿的那一刻,蜜的心却产生了动摇。
我也不想离开妈妈……
所以可不可以,把完成父亲愿望的方式改一改呢?
就像原来那样,让腐烂的男人枯木回春,榨、取他最后的生命力,吹起他的肚皮,以主母的身份获得一个孩子,然后让继国家的孩子接管大名的财产,那守寡的她是不是能回到母亲的身边了呢?
……
那个天使般可爱的孩子,期待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说出的却是厉鬼般恶毒的话语。
无慈悲的神明渴望着母亲的爱,然而这种可怖的反差却成了压垮女人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信仰太阳神,祈求和平安稳的女人来说,此番话语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令人作呕……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了线,她望着曾今疼爱的女儿,就像看见了什么丑陋的怪物。
“给我住嘴!”
“你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想法!”
用曾经吐露着“你是我最可爱的孩子”的那张嘴,对她说出过分的话语。
用曾经温柔拉住她的那只手,扇上她的脸颊。
母亲脸上那种憎恶的神情实在是过于刺目,直接将蜜定在了原地。
年幼的女孩愣愣地看着突然发怒的母亲,她像是猛地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连在面对呼啸而来的巴掌时,也没有去躲。
“啪”的一声脆响,唤回了女人的理智,使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自己的手掌。
她打了那个孩子。
她打了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女人从喉中挤出破碎的话语,还未完全出口,就被侍女们的惊呼所吞没,像是怕精神不稳定的她再暴起伤人,有人紧紧地按住了她的手臂,使得她无法再靠近蜜半步。
有人则焦急地围住了受伤的女孩,她们惊呼着“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将她与自己的女儿隔开了。
女人只能从人与人的间隙间,望见女儿最后一眼。
那个怕痛的孩子,那个被针戳到手指都会委屈地哭上好久的小孩,捂着发红的脸颊,这时候反而不哭了,她只是坐在原地,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