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地界啊!那儿都是魔,没那么多规矩!”小狗仰头说着,“你和我一起去吧?留在这人间做什么?一点也不自在!你是妖兽啊,为什么要修成人类的模样,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一副人类的皮囊里?你从前的样子,不好看吗?”
“什么叫自在?伤人性命便是自在?”女子反问。
小黑狗一时失了言语,它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嘟囔道:“这里有什么好的?我不喜欢神仙,不喜欢人,他们都坏……他们把我们这些妖兽原本居住的地方给抢走了,却还要假惺惺地收留我们,装什么好心啊……”
“熏池不是这样的人。”
“是,他就是!他超凶的!”小黑狗说着,龇了龇尖尖的小牙齿,“要不是我力量没了,我一把火烧了这里!”
“你敢!”女子皱了皱眉,语气柔柔的,却明显多了几分怒意。
“……”小黑狗瞬间失了底气,再不敢说话,只可怜巴巴地冲着女子摇了摇尾巴,任由女子抚摸着自己身上的皮毛。
亦秋见了,不由感慨:“这小热狗,还有这么听话的一面呢?”
幽砚:“小屁孩儿。”
亦秋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当即转过身去,望着幽砚嘻嘻一笑:“你不也是从小屁孩儿长这么大的吗?”
幽砚皱了皱眉,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亦秋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小黑狗,心底忽然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幽砚走得太快,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给她思考,她晃了晃杂乱的脑袋,转身追着幽砚一同跑了出去。
离开那间屋子的前一秒,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不大的谈话声。
“祸斗,你会喜欢上这里的……或许,你也会喜欢……人类的模样?”
“才不会呢!”
真是一只别扭的小狗。
第79章
夫诸的记忆,零零散散、断断续续,似是无数的碎片,散落在敖岸山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春夏秋冬,它们都会出现在「外来者」的面前。
虽不知是哪个年月,却偏偏每一个年月,都平淡而又温馨。
原来,夫诸在化形为人后,便拥有了一个属于人类的名字——渐漓。
那是熏池为她取下的名字。
漓漓细雨渐无声……
对四处流亡了上万年的夫诸而言,能留于此处,平凡至无声无息,便是她于心底渴求已久的,最最美好的安宁。
她想把这份安宁送给祸斗。
她相信,祸斗会喜欢上这里,喜欢上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
只是最初的那几年,小黑狗可不止一次想要逃跑,只不过它就那点力量了,每一次都会被逮个正着。
身为一只曾经无比威风的凶兽,它自是谁都不服,见谁都骂骂咧咧,扯着嗓子叫唤个不停。
这不大的小黑狗,可谓是又小又极具破坏力,哪怕仅余的那点力量只够她吐出一些小小的火苗,它也能靠着那种看上去不比打火机强多少的小火苗四处放火。
那段时日,非但遮风挡雨的宅子经常忽然着火,山里的花草树木也没少遭殃。
熏池几乎是每天都在头疼,而且每次头疼,都会在一股焦臭味中将灵囊里那本人间食谱翻出来,把上头烹制狗肉的方法反反复复看上几遍。
这小狗是渐漓要养的,所以山里失了火,也都是渐漓赶去浇灭。
这种事的次数多了,脾气再好的鹿也会生气,所以后来,那只十分厌水的小黑狗,成了神鹿池中的「常客」,只要敢放火,渐漓便会将它困在里面泡上两三个时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熊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欠收拾,打几顿就好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小火狗便老实了起来,非但再也不敢随便喷火,就连面对渐漓的态度都怂了许多。
“这只小热狗,闹腾得不得了,一定要这样收拾才能稍微乖一点。”
亦秋止不住感慨,“你看我是只羊驼的时候,多听话啊,你一个眼神,我就立马乖了。”
“你现在可不怎么听话。”幽砚说着,仰头望向了头顶的蓝天。
亦秋瘪了瘪嘴,低哼了一声——她觉得自己有资格鄙视幽砚身在福中不知福。
忽然之间,周围的景象再次虚化,斗转星移过后,眼前的一切又变幻了新的模样。
那是一年冬,小黑狗缩在卧房的角落,憋足一身力气,幻化出了人形。
小丫头看着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圆圆的小脸分外粉嫩,长发梳成双平髻,身上穿着的,则是一身绒毛幻化而来的冬衣,虽是暗沉的黑色,却哪儿哪儿都坠着茸茸的毛球,穿在那小丫头的身上,很是可爱。
那只曾经别扭地说着「我不喜欢人类皮囊」的小黑狗,如今到底还是没能逃脱真香定律,暗戳戳地修炼出了一副人类的面孔。
她蹦蹦跶跶跑到梳妆的铜镜面前,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独自欣喜了半天,最后跑出房门,一路大声叫嚷了起来。
“渐漓!渐漓!我修出人形了!”
“渐漓——熏池——你们在吗——”
“渐漓!渐漓你在哪儿?我修出人形啦!”
屋外白雪铺得漫山遍野都是,小丫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里四处乱跑,一路呼着热气大声叫喊,旁侧树枝上的雪都被她嚎得跌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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