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清水漱了漱口,容暮抬眼时眉骨和鼻梁连成漂亮的弧线,瞧清楚楚家兄妹二人桌子前的两方小碟都还是干净的。
略微愣怔一瞬,容暮抿唇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我见陛下和殿下都未动筷子。”
楚御衡摇摇头,他不饿。
午后回宫处理奏折的空档里,他用了些御膳房的膳食。至于楚绡宓,同容暮同席之时则满门心思要和容暮搭话,姑娘家饮了几口酒就没顾得上吃东西。
但楚绡宓摸摸肚子,也不算饿。
一顿饭用了近一个时辰,期间周管家趁着送小食的空档偷瞄了桌上的菜品。
之前大人也陪陛下或公主殿下一道用过膳,但总用得不多,一顿饭的时间里头,大人能压下一小碗的饭菜就了不得了。
但现在大人跟前的几道菜都被动了筷子,每道菜还都少了近半数。
周管家暗自心里快活着。
而他从后厨带来的蝴蝶酥则被容暮搁送在楚绡宓面前:“殿下晚间用得少,再吃些点心压压。”
“那就多谢阿暮啦!”楚绡宓说话间宛若燕语莺啼,增娇盈媚。
不知何时,容暮眼中的小姑娘已变了模样;楚绡宓昔日珠围翠绕,现在则靥铺七巧笑,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的仪静体闲。
容暮眉梢舒开些许弧度。
楚绡宓也是大姑娘了,一国公主到了适婚的年纪,看来以后他也该同她避些嫌。
屋里的烛火将正厅照了个透亮,屋外的月色也爬上了青瓦白墙。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饭才将将用完。
容暮将人送到丞相府外,楚绡宓磨磨蹭蹭不愿走,但最后还是屈服于自家皇兄的冷厉视线,只得提着裙摆上了后头的一辆马车。
但楚绡宓上了马车后还掀着帘子可怜巴巴地弹出脑袋瞧着容暮这处。
虽入了春,但夜里依旧泛着寒,容暮朝着楚绡宓那儿摆了摆手:“殿下快阖了帘子,勿吹了风去。”
楚绡宓这才拢了帘子,落座回去。
这头容暮这才偏过身子,打量还不曾上马车的楚御衡。
“陛下可还有事?”
否则楚御衡不会这么催着楚绡宓。
楚御衡一双黑眸浮着浅光,月色包裹的白色身影尽收眼底:“闻栗的事,朕会秉公处理。”
容暮之前和楚绡宓的时候得知楚绡宓已经对闻栗下手了,楚绡宓虽然带着私欲,但做事也有证据在手。
所以如楚御衡所言,楚绡宓的事自该秉公处理。
但是楚御衡的秉公处理的基准在何处?
脑海中自动浮起朝中的数条律法来,容暮当下平静如古井般:“那陛下的意思是——要斩闻栗的首?”
第76章 心里有我
容暮语毕,?楚御衡侧着的脖颈上浮起淡淡的青筋。
“斩首”二字轻飘飘的,就像忽而远逝的风,刚擦过他的耳朵就消弭不见。
但他听得清清楚楚。
容暮方才说得是他是否斩闻栗的首……
闻栗欺君之罪在前,?又有帝国之子的身份,楚御衡也曾想过要取了闻栗的性命。
但处置闻栗的念头后来很快被他压了下来。
纵然闻栗不曾当初救他的人,?他还需闻栗去寻当初真正救了他的那人。
楚御衡收拾好破落的心绪,?对容暮丝毫不做遮掩:“不会斩他的首,?朕还要从他哪儿寻一重要的之人。”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追究到最后,陛下也并不会将闻栗如何罢了。”容暮松松挽了几道袖卷,这样的小动作在月下有些抓眼。
毕竟闻栗可是敌国之子,按着先前的律法,?没有楚御衡护着的闻栗绝然不能活着踏入灏京。
“朕先留着他,并非因为朕对他还有心思。”楚御衡一直观望着眼前人的神色。
月色清冷,容暮的面容也透着凄厉的寒,楚御衡突觉喉间干咳,?滚了几滚喉结,?又添言做着补充:“但朕的朝堂不会在重用他了,发落到庄子里养着就是,?不会碍着你我的眼。”
“随陛下的意思。”容暮扯扯翻卷了的衣袖,?举手投足自带一股子舒然畅意。
闻栗如何又同他何关。
如今的他自己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
但楚御衡则从容得多。
许是到了灏京,楚御衡整个人都比在南下江南的时候来的轻松肆意些,?又逢楚绡宓上了马车,当下私下里头无人,?楚御衡便将自己最为忧烦的事告诉了容暮。
“过几日华峥就要从关外回来了,他这次回来,朕想阿暮你也正式在灏京露个面。”
楚御衡原本的意思是回京后寻个由子将之前丞相府的那一场大火解释一番,?容暮总不得一直蜷在丞相府中。
而华峥回来了,庆功宴等必不可少,就是个将容暮再次推到人前的好机会。
但容暮在意的却不是自己会重归于人前。
月色荡在发丝上,容暮的一头乌发在月光下氤氲一层被压抑着的静默:“那华老将军回京,陛下又当如何处置?”
“……”楚御衡眯眼瞧着容暮,竟有些试探的味道在其中,“阿暮你说朕该当如何?”
“陛下不会放过华老将军的。”
被人说中心思,楚御衡也不否认:“他倘若不回来也就罢了,当初他能一辈子耗在北疆便是朕最大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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