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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走不了这人,容暮亲自下榻取出桌上倒扣了的茶盏,自己斟上了茶用来清口。
    饮了一口茶,那苦涩的药味才生生得缓了些。
    只是骤然下榻,离了暖和的寝被他身子微微一凉,容暮靠近了一旁燃着的暖炉,试探之意若有若无:“为何会无人相救,不是还有旁的暗卫在暗处么,本官这又不缺你一个。”
    不懂这是一国丞相的暗自试探,暗三郁躁的话脱口而出:“可现在只有属下一个在这里。”
    只有暗三一个……
    容暮拢在炭火下的半张脸俊秀好看,但眼底却闪过一缕幽光。
    不再多问暗三,容暮心里轻松了些,但表情依旧是重臣被人冒犯的不悦:“既然你跟着本官了,那你是来保护我的还是来监视我的?”
    还没等暗三回话,容暮已提起步子向一旁暖着的衣服走去。
    以往都是宋度为他准备好这些,当下无人搭手,容暮便慢悠悠地自己穿着衣服:“罢了,这都不重要。”
    “是保护。”暗三挺直腰板,不懂容暮为何会如此低落,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主子让属下保护大人。”
    “保护这一套说辞本官已经听厌了……陛下先前派人来也说是保护我,但那么多人都护不住本官。”
    “那不一样!”暗三仿佛被挑衅一般,“属下之前大多被主子派出宫做刺杀的行当,也鲜少失手,现在就因为功夫好,才会被派来保护大人。”
    听到功夫好,容暮总算对暗三这个人有点印象了。
    之前还在楚御衡身边的时候,他就听楚御衡提起过手下有个暗卫功夫了得,灏京哪些不该活着的人,楚御衡都让那个暗卫出手解决了。
    容暮如玉一般的骨节将腰侧的扣子一个个扣好,又摸上有些凌乱的头发去:“当初祁家满门死于血雨中是你动得手?”
    “是属下。”
    “孙尚岩两年前离奇死在京郊?”
    “是属下。”
    “……那之前华峥在镇北大将军府遇到的刺客……”
    “也是属下。”
    暗三想以此作功绩向容暮证明他的确有能力,却不料听到他的话,容暮束发的手倏然一松,如墨一般的发丝从头顶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面容。
    也遮住了容暮寒光的双眸。
    就是眼前这个黑衣男子,当初险些伤到了华老将军的性命……
    华老将军的手筋因此被挑断,再也不能拿起长戟弯弓,容暮不免想起自己这么些年来究竟对本家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情。
    但一早知道真相的华老将军并没怪罪他,甚至在北疆的时候对他颇为照料。
    华老将军在北疆为他驱赶走突然来闯的悍匪,教他擒拿之术,赠他罕见的玉佩石料,却丝毫没有误了他的前途,老将军只让周渠拜托了自己唯一一件事便是将华淮音照料好。
    明明华老将军必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即便楚御衡再为信任他也会对他心生嫌隙,更何况楚御衡本就不信任他了。
    可华老将军没有,反而以德报怨。
    自己却因为过分信任楚御衡,让华淮音在天牢里险些断了腿。
    往事不堪回首,每回忆一点,就无疑是在往容暮心口扎下一把匕首。
    更何况现在的暗三还是楚御衡重新派过来的人,当下容暮对暗三不算多的好感彻底烟消云散。
    暗三的到来要么是监视他,要么是别有用心想要替楚御衡夺了他的性命,不论是哪一种,暗三手上沾染着的血都足以让容暮心生反杀之意。
    *
    容暮午后喝了药便从榻上起来,雪色尚且不算浓郁,零星的雪花瓣子还在飘着。
    周管家去忙着府上的杂事,没了宋度在身边细细叮嘱,本该在暖融融屋子里休养的容暮悠然地四处踏步。
    从府邸外头的两个石狮子,走到庭院里的假山小溪,明明脸都被冻得发白,容暮也不停下脚步,像是在极力记住什么东西。
    暗三不如宋度来得体贴,一路上只知道给容暮撑伞,还是到了晚膳前,周管家过来送汤药时摸到了容暮手中已经冰凉的汤婆子,才自责这没有派人过来贴身伺候。
    容暮倒也不在意,默饮着茶水没给暗三半抹眼色。
    酉时,日沉。
    用晚膳的时候,丞相府有客来见。
    暗三不认识这人是谁,但见二人相见,容暮脸上就溢满了笑意,这还是他在送走华淮音和宋度后露出的第一个笑。
    清风朗月,一扫先前的沉郁顿挫,也一点也无之前面对自己时的万分讥诮。
    看来主子说的对,丞相大人果真不喜有人监察于他。
    见容暮有事要谈,兴许谈的还是正事,暗三被一直虎着一张脸的周管家带了出来。
    暗三终于不在眼前晃悠,容暮清缓地舒了一口气,戴了一整日的伪善面具终于被揭了下来。
    颔首再看周渠,容暮目光沉沉。
    “周老板……本官之前拜托的事,可能今夜就要布置起来了。”
    周渠皱着眉头,一时之间食不知味。
    虽说他手下的商道错综复杂,门路也多,能助容暮暗地离开灏京,可凭容暮现在的官位,陛下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就能放人离开。
    等周渠听到容暮轻言他要死遁在火海里,周渠更是大呼不可。
    这可是一国丞相,平白消亡在京城,该引起多大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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