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容暮默不作声。
容暮默然抚弄着玉面上顺滑了许多的线条,华老将军将这玉料送到他手上的时候,还是拳头大的原石模样。
被会开玉的人开了出来,他才得以雕琢如此。
想到华老将军,容暮方才突然涌到四肢百害的躁动柔缓散了回去,心脉不断地拉紧。
玉变了样子,棱角精细了许多,就像当年考取功名时立下扬名立万的宣言,现在回头一看又完成了多少?
物是人非,手染怎么都洗不白的污迹,十年里他手下处置了多少楚御衡看不过眼的氏族,最后岂能料到会算计到了自己的家族。
方才还游荡在容暮脑海里的柔情此刻全化作沉重的负担,突然间容暮就觉有些累了。
马车缓缓而行。
等到了丞相府的时候,宋度掀开马车帘子,就瞧见自家大人已经阖了眼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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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日在街区流连的时间过久,容暮从马车上下来就觉浑身不爽快,整个人就想着扑倒在床榻上,早些入眠。
宋度看自家主子都劳累成这样,一时不免心疼。
在一旁静静服侍着容暮洗漱,他看自家主子安生地躺在床榻上,一双眼近乎睁不开,倦容颇显。
宋度挑了挑屋子里的暖炉,不过一盏茶时间就熄了烛火,静静退散到屋外。
容暮的确睡意深沉,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耳侧的喧闹声所惊醒。
容暮骤然睁眼看去,床榻外竟有几人正在交缠互斗,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向他的双目凌寒,犹如想将将他刀削剜骨。
“大人!”刚刚闻声进来的宋度大惊,抽出腰间的长鞭就要过来。
眯着眼眸,容暮摸上了床头暗格一直藏着的短刃,但还未出手,那黑人居然率先挣脱几人的唯困,举着刀剑就朝他袭来。
一切动作都被放慢,容暮一闪,肋骨狠狠的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刀剑就擦过他的臂肘,红艳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白色的里衣。
同一时间,容暮另外一手把着的短刃猝然刺向来袭的黑衣人。
黑衣人被匕首刺中右眼,恍惚几息的功夫里就被原先缠斗着的陌生侍从所抓捕。
宋度殚精竭虑,立刻握着鞭子向前:“大人!”
容暮的伤口在大臂上,现下整个左手的胳膊都染上了血迹,忍着疼痛,容暮抽了口气:“无碍。”
宋度压住其臂膀处,不让自家大人血流的那么快。
但容暮刚抬头看着想刺杀他的刺客,就见被侍卫压在地上的黑衣人已经口吐鲜血,一副咬舌自尽的做派。
这几个同刺客搏斗的就是楚御衡派来保护容暮的暗卫。
明明他们兄弟好几人在此守护丞相大人,却依旧让刺客抓了空子闯了进来,还让丞相大人受了伤……
一时之间暗卫几人面色惨白,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回宫以后的惨淡下场。
暗卫们不敢抬头看受伤的丞相大人,但容暮却暮色冷凝的看着榻下的几人。
许久后,丞相府的宋大夫夜半时分就被宋度唤来说大人受伤了,提着药箱子衣服都没穿好就过来,宋大夫一来瞧见丞相大人胳膊处那血流得着实瘆人。
替容暮将伤口清理好又上了药,宋大夫这才缓缓退下。
周管家也被方才动荡闹了起来,整个丞相府的侍从都被惊动了,周管家带入查探四处,除了自家大人的房间,便是少将军所住的屋子也有刺客来袭。
大人伤了手臂,而少将军险些命丧在刺客的刀下,也多亏了丞相大人派去保护少将军的侍卫有些功夫在身,这才将还伤了腿的少将军给护了下来。
两波刺客都被人擒住,但都当即咬舌毙命。
等到御医退下后,容暮看着还紧张着的周管家,只让周管家加紧安排着府上的侍卫巡逻,切勿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等周管家步履匆匆的出门安排,容暮才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几名暗卫,至死至终,容暮都面色平静。
抿了抿唇,容暮看着还紧张下跪的暗卫,轻言道谢:“今夜刺客来袭,多亏了你们。”
为首的暗卫头颅垂得更低了,不知该如何回复。
丞相大人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就是陛下送来保护丞相大人的,但这几年时光下来他们处理了刺客之外,便是向陛下回禀丞相大人在府上的举止。
现在突然被丞相大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几人颇为踌躇。
看到跪下的这几人都不作声,容暮仔细看去,跪下的这三个人身形都在发颤。
这是在害怕他么,容暮心里暗想。
轻触左手拖下来的布条袋子,容暮敛下眸中的深意继续说道:“你们今日护住了本官,回头本官会对陛下言明你们的功劳的。”
跪着的几人更加害怕了:“大人言重了,是属下没护住大人才对。”
居然都让丞相大人受了伤,他们哪里还有功劳可言。
容暮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们是不是已经护了本官好些年了?”
暗卫中为首的那一人思酌片刻,点了点头:“八年前属下几人就来了。”
八年……
容暮低低地喃着两个字。
他和楚御衡认识了有十年光景,而八年前他们在做什么。
容暮思来想去,只能想起那是他头一回被刺客所伤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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