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安。”
宋度已经去让老板上菜。
当下容暮走到主位之上,修长指节灵活转动,解开了披在身上的厚实大氅后,容暮清浅笑道:“各位大人都坐,不必拘束。今日也是容某一时意动,病情稳定下来想起还没有宴请过各位大人,便在此摆上一桌,感谢各位大人在容某重病时的探望。”
今日廷尉周成孔也来了,周成孔就是前些日子亲自去丞相府里向容暮讨要法子的那人,和容暮也熟络几分:“丞相大人客气了,不过丞相大人今日看着脸色的确好上许多。”
“请了那么多日的病假,自该养好身子。”
众人又是一片扯着嘴轻笑。
到底是拘束的。
这么多年来,他们私下里也不曾和丞相大人有过过多的交涉。
先前听说丞相大人从北疆回京后重病,赠药赠礼也是出于礼数,他们倒没想今日真能和丞相大人落在同一张桌上。
好在醉仙楼上菜极快,出去的宋度小半盏茶时间便回来了,同时带来香飘四溢的美味佳肴。
有了美食当前,碗筷叠响之际,众人的冷冰之状便缓缓破开来,主要还是周成孔将一切看在眼里,期间数次提到朝堂之事,一来二去,在场的几位随之各自说起来。
有人欣喜有人忧,年关当头,陛下对手下人的管制愈发严苛,有功就赏,有错就罚。
官位升降之余,众人心惊胆战。
众人喝酒,容暮独独喝了一盏清茶,以茶代酒,容暮唇角带笑,静静听着他们说起近来朝堂最热闹的事。
现下说话的便是周成孔,最棘手的莫过于他:“不过要说倒霉,那还是镇远大将军那儿子走了霉运,三年前的案底都被闻栗给翻了出来,这会儿可算棘手极了。”
“那案子的确扑朔,少将军现在也束手无策,估计焦头烂额着呢。”湛蓝色长袍的太仆许赟一口干了盏中的浓酒,眉头紧皱。
容暮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青瓷杯盏,里头的茶汁澄明通透,当下还有小半:“三年前的案底?”
他虽说管控着朝政,但也没听说过华淮音三年前犯了什么过错,还会留下了案底。
“丞相大人不知道这事儿?”许赟狐疑。
容暮微微摇头,琉璃目里波澜四起。
周成孔讶异,随即一拍桌面,恍然大悟提醒道:“丞相大人当时在通州赈灾,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儿。”
许赟摇摇头,叹息一口气,道:“三年前少将军当街行马,似乎碰擦了一耄耋老妪,当时还没什么事儿,可那老人家晚上回去,人便没了。后来那老人家的儿子次日午后状告官府,说是少将军骑马缘故,才让自家母亲人没了。
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可为难之处便在那老人家被少将军的黑马碰擦到,不过擦伤了手指,当时还无碍,能行能走,可递了状告书回到家里,一晚上就突然去了,而且是整个一大家子五口人从老到小在递了状告的第二日全部死了。”
“那这案子当时是如何判的?”
容暮一手的指腹摩挲青瓷茶盏上头的翠竹雕纹,一手抵着额头问道。
“官府有何可解之法,那家子人都死无对证了。下官作为太仆,素日里掌管宫廷御马和全灏京的马政,华淮音那事同下官也有点关系。”
华淮音所骑的马,便是从许赟那儿租来用的。
马儿伤人,许赟作为最上头控着马政的一把手,当初没有被问责,但现在暗自被闻栗寻了出来,以后少不了被问责。
“有了人证,现在这案子又被闻栗给翻出来了。就那耄耋老人之死,他摆明了就要为那家人出头,现在证人站出来了,意思似乎是说少将军白天里碰擦了那老妪,见那家人居然还敢状告他,夜间便派人亲自解决了那一家人。”
周成孔摸着胡须,插话言道:“不过就为这事,华家那位今日还说要请我吃饭,想来是想借我的手替他把这案子压下去。”
作为廷尉,周成孔掌管司法审判,算是闻栗的上头那位了。
华淮音求于他,也说得过去。
“要我说周大人你还是莫要插手了,现在闻栗在朝堂上顺风顺雨,可算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了,孰轻孰重咱们心里有数,犯不着为这少将军就碍了闻栗的眼。”
在场的某一位官员低声说道,所言之物引起其余几人连连点头应和。
他们皆为朝堂文官,和武将素来不和,犯不着围着武将那些事就忤逆了陛下。
周成孔也颔首,吐出一口浊气叹道:“闻栗他翻出来的案子又何止这一件,年关休沐之前,那十年前的埋婴案,七年前的投毒案,他不都快要翻案了,陛下想来也是站在他那一头的……”
灏京的权贵肮脏事一堆,杀人灭口已不算什么让人惊奇的事情了。
但那些都是污泥之下沉淀已久的淤积,何曾有人将这些烂泥挖了出来,明晃晃的摊开在众人眼中吗,人人都巴不得光下离开这些淤泥,又有何人敢主动靠过去,染上一身恶臭。
那几人还在念叨着闻栗翻出来的那些沉寂已久的疑狱,闻栗有想法,有手段。
即便是容暮听到这些,也不能掩饰心生的敬意。
容暮心里有些敬佩闻栗敢于翻案勇气。
可若说华淮音当真如同他们所说那样,不但骑马撞伤了人,还夜半时分杀人灭口,容暮就持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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