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抬眸看向他,只听谢父冷哼一声,说道:“要是实在没地方去,收留他住一阵子也成。”
谢承讶异地看向他。
谢父白了他一眼,转身下了船。
他如今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儿子最令他骄傲的地方便是头脑清醒主意正,行事果决有担当。这种性子将来必定出头人地,同时也意味着他不会一直听他这个老父亲“摆布”。
再者,儿子将来要走的路他这个糟老头子鞭长莫及,帮不上太多也管不了太多。所以有些事他拦不住,哪怕用孝道压他甚至以死相逼,儿子也只会同他挣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但伤害父子情分,更没有半点益处。
更何况他夫人说的也没错,姜家那小子知根知底,心思也简单热忱,儿子同他好,总好过同旁的男子厮混,免得他们做父母的更担忧对方的品行和动机。
不过他心底仍然认为儿子同姜家小子只是一时糊涂,迟早会有清醒的一天。
他等着那一天。
谢承看着谢父谢母离开的背影,心中酸涩又怅然。
“怎么了?伯父没凶你吧?”
姜羡余送完自家父母和大哥,转头看到谢承在发愣,上前问了问。
谢承牵了下唇角,将手里的地契递给他,“父亲让我收留你一阵子。”
姜羡余看着那份位于京城、写着谢承名字的宅院,顿时瞪大了眼睛。
“真的?!他不拦我啦?”
“嗯,不拦你了。”
姜羡余乐得没忍住,扑上去抱住了他。
“咳咳!咳咳!”
段书文卖力假咳,眼神瞟向旁边的张涛、李浩斌、曾虎三人。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谢承和姜羡余,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
“……咳。”
姜羡余噎了下,立马松开手,用咳嗽掩饰心虚,跑回了船上。
……
船沿着运河继续北上,途经淮安时,谢承收到了九王的密信。
信中说圣上派了几位工部官员前往江南,配合他和方志洲进行灾后重建与灾民返乡事宜,原定正月底返回京城复命的计划恐怕又要推迟。倒是诚王先被召回去复命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姜羡余见谢承阅信后皱眉,忍不住问他,朝廷派人来重建不是挺好的吗?
谢承却摇头,将密信焚于烛火之上。
“恐怕是京里那几位王爷坐不住了。”
忠王被圣上从封地召去京城,一直留至正月。睿王奉命巡视北疆后回京复命,同样也留在了京城过年,再加上一个废太子——这三人当初见九王山中遇险,一个个哭声大动静小,全部作壁上观,如今眼见九王赈灾有功,立刻坐不住了。
谢承:“按理来说,户部已经划拨了大量赈灾的银两和物资,未必还有余钱组织重建事宜,但这事儿偏偏经过了朝议和圣上批准,还派来了官员,怎么看怎么蹊跷。”
姜羡余:“你是说,这些官员明面上是来组织重建的,实际上却有可能是来搅浑水或者抢功劳的!”
谢承点头:“这事儿明摆着九王吃亏,做不成是他办事不利,想做成就得他自己垫不少银子,到头来功劳却未必能归到他头上。”
“那……皇帝不会也是故意的吧?”姜羡余猜测道,“他明知国库没有银子,却又发愁重建一事,干脆就下达这么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命令,一来可以试探九王有没有野心和隐藏的手段,二来也可以将责任推给九王和工部官员,办不成就是他们没本事。”
谢承微微一怔,确实没想过这个可能。
“我以为这顶多是几位王爷想到了一块,一为试探九王,二为搅浑水或抢功劳,这几个工部官员也多半是几位王爷的人,却没考虑过你说的这种可能……”
谢承皱眉道:“但事实极有可能如你所说,圣上和几位王爷都想试探九王,几位王爷可能还想从中获利,圣上却把这些人都当做可以废弃的棋子。”
只要重建一事没办成,问罪这些官员便能化解民怨,圣人却能博得美名。
“我去回信给九王,这事儿要办,但不能自己掏银子,而且得办得‘千辛万苦’,差强人意。”
这也太难了!姜羡余不禁发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可诚王为何会被召回京城?他走了,九王不就多了几分危险?”
谢承想了想,猜测:“诚王的母妃还在宫中,许是她替他谋划,想叫他别蹚这趟浑水。”
姜羡余听完瘪了下嘴,“他们就是欺负小九没有娘呗。”
谢承无奈笑了下,伸手捏捏他的耳朵,“这话也就只能私下说说。”
“我知道。”姜羡余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回信去吧!”
收到提前“奖励”的谢承仍不满意,勾起他的下巴亲了亲他才去回信。
……
姜羡余从谢承屋里出来,转头去找小汤圆。
小家伙在船上待了这么几日,和小启轩玩熟了,终于不再时时刻刻黏着他。或许也是渐渐体会到众人的喜爱,慢慢有了安全感,不再害怕离开姜羡余,不再误以为自己又被抛弃。
小启轩第一次见到这样安静又听话的弟弟,十分乐意带着他一块玩,尤其是这个弟弟不识字,好多东西也不知道,能让他这个初步启蒙“学者”极有做哥哥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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