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余勒马立于东侧缓坡,急忙寻找姜柏舟的身影,见对方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猛地松了一口气。
是他大意了!方才见九王被围,情急之下就策马向前,身后的禁军也跟了上来,群马急奔的动静震动山谷,在融雪天极易引发雪崩。
老镖师叮嘱过这一点,他们一路上都记在心上,不敢疾行。可就在刚刚,就在终于找到九王的那一刻,他们得意忘形,差一点……差一点就葬身于此!功亏一篑!
姜羡余望着底下翻滚的雪浪,背脊发凉一身冷汗,面色苍白如雪。
眼前闪过谢承的脸,想到他反复叮嘱自己“不许冒险,不许受伤”,姜羡余心有余悸,喉咙哽得发紧,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向身后的禁军,声线颤抖:“点、点下人数。”
死里逃生的众人渐渐回神,一齐看向姜羡余。
两次了,两次都是眼前的少年救了他们。
姜柏舟骑马来到姜羡余身侧,同样心有余悸:“没事吧?”
姜羡余摇头,下意识朝他伸出手:“是我不好……我不该托大,我——”
“小余,”姜柏舟握住他的手,“你做得很好,决断也很正确,没有你的警觉与果断,我们早已葬身河谷或雪海。”
他顿了顿,拍拍姜羡余的脑袋:“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大哥为你感到骄傲。”
姜羡余怔了下,眼眶忍不住发热,眼里聚起一层浅浅的水光。
“回少爷,大家都在,一个没少!”
姜羡余瞳孔一震,诧异回头望向众人,眼泪刷地掉了下来。他连忙扭头面前姜柏舟,背着众人抬手擦了下眼睛。
姜柏舟浅浅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身后有些镖师和禁军看见他落泪,有些没有,不过此刻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或赞许或崇拜地看着他。
姜羡余却没空管他们的目光,抹掉眼泪就抬头往山上看,原先的山洞被雪掩埋,只能判断大致的位置。
他翻身下马,吩咐道:“把山洞挖开,王爷还在里面。”
“是!”
……
万幸他们“人多势众”,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救出了九王李熠。
山洞外低内高,崩塌的积雪没能全部灌入洞内,给了李熠等人喘息的空间,救出来时都还清醒着,老郑几人有些擦伤,李熠的侍卫则是在方才的打斗过程中有些轻伤,总体都无大碍。
众人回到东侧缓坡修整,姜羡余看着老镖师给李熠包扎胳膊上的剑伤。
伤口有些撕裂,愈合的情况不太好,幸好他们带的药材齐全,一边用外伤药,一边就地生火给他熬了一剂驱寒消炎的汤药。
但包扎过程中,李熠一直盯着姜羡余看,后者想不在意都难。
他抬头看向李熠,李熠朝他笑了下:“多谢你救我。”
姜羡余无意独揽功劳,如实道:“我只是受巡抚大人之托前来寻人,救你的是诚王殿下带来的禁军。”
李熠点了点头,好似同意了他的说法,又问:“你姓江对吗?”
姜羡余点头,强调道:“羊女姜。”
李熠怔了下,继而明白过来,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我知道了。”
“你很像他。”他又说道。
姜羡余想起谢承同他说过,前世九王曾说先帝如果顺利长大成人,会同他一样俊逸飒爽。
但他此刻装作听不懂,歪头问:“谁?”
李熠以为他真不知道,或者是积攒了二十年的思念与愧疚此刻终于按捺不住,迫不及待想找个人倾诉,说道:“我的小皇——嘶!”
替李熠包扎的老镖师脸色微变,手上的动作不自觉重了些,连忙低头道歉:“对不住王爷,在下手笨,您忍一忍。”
李熠微微颔首,不再提先前的话,只是依旧看着姜羡余。
姜羡余也打量着他。他前世没有见过九王,只知道对方与姜柏舟同岁,比他那个早逝的表哥大两岁,生得倒是不错,剑眉星目,玉树兰芝,一派正气之相。
但比谢承还是差一点。
姜羡余想到这儿,忽然起身:“王爷再歇歇,两刻钟后我们返程。”
同样在一旁包扎伤口的钱佑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他明知王爷的身份,还敢如此大胆地对王爷发号施令。再看身边的禁卫军,似乎都习惯了听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主。
“王爷——”钱佑想说点什么,为自家王爷争取更多的时间休息,李熠却暗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后,对姜羡余点了点头:“好。”
姜羡余看出钱佑有异议,解释道:“我们所剩的粮草不多,山里说不定何时又会下雪,王爷有伤需要休养,必须尽快出山。”
说完,姜羡余便没再管他们,直接去了姜柏舟那边,关心他们的粮草还剩多少。
钱佑愣愣地看着他走远,回头撞上李熠瞥向自己的目光,惭愧低头:“属下逾矩了。”
李熠看着姜羡余和姜柏舟说话的背影,淡淡道:“他能带着人闯入深山中找到我,还能让禁军都听他号令,必然有过人之处。我虽然是个王爷,命却是人家救的,有什么资格端着身份颐指气使?”
“……属下知错。”
那边负责煮饭的镖师不知从哪掏出一条冻硬了的鲜鱼给姜羡余看,姜羡余眼睛弯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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