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季节应当是夏秋,不然这么肆虐的海风下,人估计要被冻成冰棍。
盛开和聂铮来的比较早,甲板上人不算多,都各自与相识的人聚集在一起。
盛开在角落里顺手取了杯香槟,一边轻抿了一口,一边对聂铮说道:
你觉得这里这些人是NPC还是被审核者?
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有男有女,面色正常,暂时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与他们从同一个转盘上进来的人,目前还没到。
盛开懒懒地坐下来,听见聂铮说: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次的审核很奇怪。
是很奇怪。
盛开喝了口酒,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手上的酒杯里,太安逸了。
聂铮点了点头,神色却有些凝重,倒不是说我们有受虐倾向
从这个密室的种种痕迹看来,总感觉之后会有一个大boss在等着我们。
舞会是做什么的,照片里的物件有什么意义,分组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戴的面具又有什么作用
等等问题,一概不知。
可盛开还是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说: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着,他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仿佛这一刻,心中有灵光一闪而过。
然而还没等他抓住这片光,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盛开皱着眉抬头看去,却被一抹白色的身影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人穿了一套白色的礼服,只有领结与背带是黑色的。
白色给人以温和沉静之感,然而那人本身沉淀的气质就十分干净,两两相和,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人正是闻人逍。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女性,穿了一套黑色的礼裙,正挽着闻人逍的手臂款款从门外走来。
聂铮用手肘戳了戳盛开,道:
醋了?
不如你也去找个妹子当女伴?
盛开说:
滚蛋。
挽着闻人逍手臂的女性分明就是舒荷。
盛开承认,最开始他心中是有一瞬间的不适,但在看清他身侧之人时,心思就不在那里了。
舒荷当初做过背叛闻人逍的事,且至今不知道原因。
盛开与舒荷只接触过寥寥几次,对她的初印象也只是一个性格开放的女性。
可是眼下她这副小鸟依人实际上却心怀鬼胎的模样实在是碍眼。
闻人逍的面具也只能遮挡半张脸,颜色跟聂铮一样,属于绿色系,但比聂铮的墨绿还要暗上几度,如果在光线不充足的情况下看去,很容易眼花看成黑色。
而他身边舒荷的面具,是褐色。
盛开瞬间联想到房间里那个带有色块的小转盘。
他最开始注意到面具的颜色,还以为是用来分组的,可是眼下看来,他大概率是想错了。
闻人逍面具的颜色和舒荷的不一样,而他与聂铮的也不一样。
盛开伸出手,抚摸遮住他上半张脸的面具。
他的是黄金色。
倏地,盛开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他一声,他转过头,就看见庄寒和严思朝站在一起,正努力穿过人群往他所在的方向走。
甲板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时间临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舞会的期待。
除了他们。
庄寒好不容易走到盛开身边,一身珊瑚色的长裙被挤得皱巴巴的,盛开顺手帮她抚平了裙角,就听见跟在身后的严思朝阴阳怪气地说:
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组呢,我说这位哥们儿,不如我们凑合凑合得了。
聂铮估计还记得上个密室中严思朝说他娘兮兮的事,一时懒得理他。
庄寒久违地露出了笑容,脸颊两侧显现出一个小巧的酒窝,她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盛开也笑着,看了眼庄寒浅褐色的面具,随后对严思朝道:
这么美丽的女士跟你同组,你还不满意?
严思朝瘪了瘪嘴,暗道我又不是没公开过自己的性取向。
心里想着,缓缓往远处看去,移至人群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上后,视线便是一凝。
那是老大?
盛开扒开严思朝几乎摸到他脸上的手,说:
不然呢?
严思朝啧啧道:
你们吵架了?
怎么一人带一个妹子?
聂铮趁着这个间隙白了严思朝一眼。
就听盛开淡淡地说道:
没有,他失忆了。
※※※※※※※※※※※※※※※※※※※※在我的脑海里,我测量时间。圣奥古斯丁《忏悔录》
第56章 幸运转盘(5)
失忆这个事,对于严思朝他们这些不了解内情的人来说,简直像一个灵异事件。
因为从生理性的角度来看,人的记忆,除非邵子御说过的那两种外力,不然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而闻人逍从一个密室转移到下一个密室里,这之间仅仅不过一天的时间。
严思朝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说了。
盛开听完,倒打开了些思路。
如果说图腾这个设定仅对于来自联邦的他们有用,那么属于此时这个时间线的外来者严思朝,以及土著穆黎等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庄寒的图腾坏了,但因为盛开的怀表而恢复。
可是,聂铮的图腾呢?
他实在不愿去怀疑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再者,他也想不出聂铮说谎的原因。
不远处闻人逍和舒荷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盛开抬眼瞥去,复而转过身对严思朝道:
借你女伴一用。
严思朝看了全程,颇为了然地同意了。
反而是聂铮先出声:
要什么女伴,男伴不行吗?
小花儿你别看我手臂短脚背扁,但是我跳舞很不错的。
说着就要跟着盛开一起走。
盛开抬手挡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说道:
就你?
在聂铮抓狂的声音中,盛开与庄寒走远了。
没走几步,游轮里的音响就传出了一段舒缓的音乐,在嘈杂的背景音中,盛开将庄寒带到刚才与聂铮坐过的角落,又从餐台上取了一杯热牛奶,递到庄寒的面前。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酒,喝点热牛奶吧。
庄寒安静地接过,低着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下。
盛开往沙发靠背上懒懒地一躺,十指交叉放在胸口处,随意问道:
笑什么?
庄寒喝了口牛奶,眼中笑意褪去,重新泛起一股冷冽的微光。
我想起我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对你的评价了。
盛开意外地挑了挑眉,就听见庄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
你变了好多。
盛开说:
是吗?
我也觉得。
他与庄寒,与其说是上下属的关系,不如说是朋友。
当年在六军三队,他作为指挥官,而庄寒则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庄寒身上没有一丝世俗眼光中女性的软弱,她聪敏好学,刚毅且果决,如果不是跟着他来到失乐园,现在的联邦估计又要多一位女性的司令官了。
庄寒侧过头面向海面,缓缓说道:
你在联邦的时候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像只刺猬似得扎得整个联邦都不敢过度招惹你。
他们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把你发配到这边来,你还如鱼得水似的都舍不得回去。
快别说了。
盛开捂住脸,无奈道,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但也有一点是没变的,而且我觉得你永远也不会变。
庄寒换了个坐姿,若有若无地看了闻人逍一眼,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一句,要提防他们闻人家。
盛开把庄寒单独带离人群,本来就是想问问她清不清楚那个条例的事情,眼下刚好是个时机,他便顺着庄寒的话问了下去。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什么吗?
庄寒握住玻璃杯的手紧了紧,皱眉道:
虽然天幕无处不在
话说一半,她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片刻后才像是下定决心般说:
我有一次去闻人司令的办公处去找他,但他不在,司令部的副官说他在Mars星中心的科技楼里。
盛开:
就是那个专门用来科研的大楼?
庄寒点点头:
我权限不够,只能在楼外等他,刚好撞见他在跟一个穿着时空管理局制服的人吵架。
盛开讶异道:
谁那么大胆子敢跟联邦最高军团的司令官吵架?
庄寒轻轻地看了他一眼。
盛开:
好吧,他确实算得上一个。
他们的声音不大,看到我之后立刻就停了下来。
但我还是听见了一句。
庄寒顿了顿,稍微与盛开拉近了距离,轻声说道:
司令说,我们要在大清洗开始前做点什么。
大清洗
是什么?
庄寒说:
你不要突然靠这么近,很吓人。
盛开提起的心顿时因为庄寒的话又落了回去,他讪讪地笑了两声,重新粘回沙发靠背,说,就这一句吗?
就这一句,不过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后来回去查了些资料,发现在人类历史上有这么一个说法那还是古地球的历史,资料上说:
地球每隔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会重生一次。
盛开怀疑道:
真的假的?
怎么听起来像忽悠小朋友的科幻故事?
谁知道呢?
庄寒笑了声,反正我在学习人类历史的时候,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一条信息。
如果时空管理局与闻人柏争吵的那件事与《高等人类进阶计划》有关的话,那么失乐园里的秘密也许就可以解开。
但是由于他和庄寒都没有听过这个东西,从而无法确定闻人柏下的决定是在计划被冷藏前还是冷藏后,所以这个线索到这里便再没办法询查下去。
不过好歹是弄清了一些事,盛开心中终于轻松了一些。
他与庄寒坐在角落里,本来是一个遮蔽众人视线的好地方,他刚才沉浸在事件中,没有注意外部的情况,现在陡然抽离,就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落在后背上。
盛开回过头,正好看见闻人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
盛开心说果然闷骚就是闷骚,他送上门的时候闻人逍那股欲迎还拒的样子也不知道演给谁看,现在他稍微和别人走得近了点,那视线就跟X光一样能把人看穿。
虽然闻人逍没了记忆,但还是一样那么讨他喜欢。
盛开动了动,还没起身,就听见庄寒说:
少校,你笑得像中了足彩。
不好意思。
盛开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目光却一直往闻人逍那边飘。
庄寒目光随着盛开看去,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水波,随后又在无人窥探的角落缓缓沉入水底。
她笑道:
挺好的,少校,我当初跟着你来失乐园其实也没想太多,总觉得不来一趟就对不起你对我的栽培。
你在联邦那些日子过得不快乐,我和六军三队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也做不了什么。
好在此时在失乐园中,你是真的开心。
不知怎么,庄寒今天的话格外的多。
也许是终于有一个安静的时间与故人相交甚欢,才能小心翼翼地剖陈自己在外人面前不敢袒露的真心。
庄寒想着,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挺好的,少校。
盛开回过头,就看见庄寒正用头顶对着他,又听见她语气中的感慨,一时又是无奈又是感动,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盛开说:
谢谢你们,能和你们共事也是我的幸运,可惜
可惜在那场该亚的偷袭中,整个六军三队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人,而这仅剩的四分之一,到了失乐园后,也只有他和庄寒了。
盛开的动作让庄寒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偷偷背过身擦了擦眼角,说:
不用可惜,我们是军人,必当为了人类荣誉献而出生命。
两人对视后,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片刻后,盛开发现余光的人影攒动,他转过头,一眼看见闻人逍正穿过重重人影往他们这边走来,他迟疑了一会,也缓缓站起了身。
然而下一瞬,甲板上所有的照明灯忽然同时熄灭。
这个半开放式的舞会厅,一半是沐浴着月光与海风的甲板,另一半则是香薰环绕,灯火璀璨。
此时所有的灯熄灭之后,月光无形,光却有影,每个人都或茫然或惶恐地站在原地,而身后的影子却在无限拉长。
紧接着,音响里传来一声短促的铃声。
一束射光打在舞厅中央,帷幕之下,缓缓走出了两个身影。
庄寒轻声道:
是他们?
盛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舞厅中央,穆黎戴着一个水蓝色的面具,正乖巧地站在邵子御身边,即便他与盛开面对面有了眼神接触,却仍然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邵子御的面具是暗红色,他侧过身,展臂接下了穆黎递过来的话筒。
平时倨傲又爱清净的邵子御,此时面对着闹哄哄的人群,竟也应付得毫无压力。
他举起话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