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元九想象无能,觉得康玄一是在日常黑晏修远。
康玄一仿佛看透了凤元九的心思,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下凤元九额头,没好气地道:“直至被晏门主丢进这片海域里,跟鼋妖做了一年的伴儿,他才改邪归正,有了儒门宗子的德行。不然,还真说不准今日会是谁做了这个魔门圣子。”
凤元九摇头:“实在无法想象。”
“九州之地,儒家两门、玄门三派、灵门六宗、妖族九部,你无法想象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康玄一哂笑一声,一揽凤元九肩头,“且带你去看看鼋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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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乌黑之下,趴着足有千万只鼋妖。
密密麻麻,简直可以逼死密集恐惧症。凤元九见了此番场景之后,倒是有些相信康玄一方才“黑”晏修远那些话了。
任谁跟千万只一尺长、形似龟的鼋妖共度一整年,恐怕都会不想再多看这鼋妖一眼。
“这下可是信了?”康玄一把剑魔提溜道眼前,自剑魔身上抓出一缕精气,掐诀凝成一枚乌黑的符箓,屈指弹向了足下无边的乌黑,“晏修远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乐意靠近海底这些……”
康玄一说着,言语一顿,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有趣儿的小东西。”
“有趣儿?”这审美够可以。
“嗯,有趣儿。”康玄一凝神感应了一瞬,屈指弹了下寒冰玉蛟莹白的角,一指西南方向,示意寒冰玉蛟驮着他和凤元九往那边过去,“捉一只鼋妖,运气好的话便可听着无数九州隐秘,可不就是有趣儿?”
随着深入乌黑之中,凤元九腕上血凤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以神识探查四周,却仿佛泥牛入海,一无所获。
凤元九摸着腕上血凤,若有所思:“有没有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处怕是有些个古怪。”
康玄一扬眉,随手一抓,自乌黑中抓了数十只魔头出来。
这些魔头各个生着一张修士的面孔,挣扎着欲挣脱康玄一的钳制,然而,任其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康玄一轻描淡写地团成了一团团乌黑的灵雾。
康玄一抬指一点,灵雾便化作一道细流流入了他的额心。
随着灵雾汇入识海,康玄一脑海里呈现出了一副接一副的画面:有见宝起意,同门师兄弟互相残杀的;有道侣相携,遨游冷寂海域的;有魔门巨魔强掳清秀男修做炉鼎的;有儒门修士入此海域降妖除魔的;甚至还有一段晏修远幼时在鼋妖堆里哭哭唧唧的画面;最令人以外的是……
康玄一皱眉看完震撼人心的画面,意念退出识海,一指海面之上,问凤元九:“可还记得咱们抹去的那些气机?”
先前那冲天异象转瞬即逝,他们抵达时,唯有零星礁石上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气机。
那些气机驳杂至极,凤元九与康玄一逐一甄别了许久,才有了几分猜测。
想到先前康玄一的揣测,凤元九心思微动,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颔首:“自然记得。”
“儒门晏圣的笔下生辉,妫海蛟主的潜龙出渊,灵门幽冥宗大长老的收魂摄魄……”依次复述着他们所辨别出来的那些气机,康玄一伸手捏住了凤元九尾指的指腹,渐而与他交叉相握,“这些都没有错。你说那火属性气机乃是你母亲落霞仙子凤妙歌所留也没错,你说那过于微弱的狐主气机乃是落霞仙子于危难之际动用狐主给她的护身法宝,招来了狐主的化身,也是对的。”
凤元九无意识地握紧了康玄一的手,不动声色地问:“所以,此地确实有过一场大战,参与者乃是三位尊圣和我那堪堪成就洞玄的母亲?”
“是。”康玄一紧握着凤元九的手,“莫急,落霞仙子应该并无性命之忧。”
“应该?”
“是,方才那些魔头里只有一小段残存的记忆……”康玄一转过身,抬指一点,将一段记忆印入了凤元九识海,“且看那场斗法,晏圣与狐主化身护着落霞仙子,并未见颓势。”
凤元九抿唇:“你渡洞玄劫时,晏圣曾亲至来应人劫,关于母亲之事,他却是连半个字也未跟外公提起。”
“你确定你当日所见那个晏圣与这段记忆里的晏圣是同一人?”
“当……”凤元九想要点头,又突然有些犹疑,当日康玄一渡劫,他心神尽皆在康玄一身上,其实并未仔细端量晏圣。
越思量越觉得不似是同一个人,凤元九最终摇了摇头,“不确定。”
康玄一颔首:“你也知道,儒门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作为被他们铲除的对象,我们对儒门也是颇有研究的。灵门六宗里一直有一则传言,说正气门门主晏圣,其实是一对双生兄弟。”
凤元九扬眉:“所以?”
“所以,晏圣既然未向凤上尊提及落霞仙子之事,那么此晏圣极有可能非彼晏圣……”康玄一抬手揉了一把凤元九头顶,含笑道,“此处这位晏圣应是晏修远的父亲,晏修远的父亲素来心善正直,定会极力回护落霞仙子。”
凤元九闻言,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抬手,露出皓白如玉的腕子,将那娇艳欲滴的血凤展现在康玄一眼前,凤元九轻声说:“我也知道母亲此时性命无忧,但到底是血脉至亲,仍是有些担忧她遭受磨难。”
康玄一颔首。
混沌天地法相瞬间化虚为实,笼向眼前那一片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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