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焱摇头:“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我明日便得起程,你与师侄之拜师礼我便不参加了。”
秦长生道:“若有所需,师兄尽管吩咐。”
蒙焱一指时不时拿眼睛瞄秦长生的幸敏之:“万般皆安排妥当,唯有这劣徒着实让为兄放心不下,待我离山之后,还望师弟能代为兄管教一二,莫让他整日里无法无天的,长歪了去。”
秦长生自是满口应下。
不想一直看着秦长生双眼放光的人,闻得此言并无半分欢喜。
幸敏之跪倒在地,叩首恳求:“既然师父此次离山尚不知归期,还请师父携弟子同去,有师父每日耳提面命,弟子必不会长歪了去。”
蒙焱眉心微蹙,拒绝:“此行吉凶难测,你不宜相随。”
幸敏之又叩首:“既如此,弟子更应伴于师父身侧,便是能替师父挡上一招半式也是好的。”
蒙焱声音微冷,轻斥:“你连金丹都没修得,凭什么觉得能帮为师挡上一招半式?”
幸敏之脱口道:“便是弟子修为不济,也还有这一副皮囊可堪一用!”
蒙焱冷下脸:“修得胡闹!”
幸敏之只自顾自地叩首,不再言语,稚嫩的脸上尽是执拗。
蒙焱沉默了片刻,也不去理他,一拍座下蒲团,将蒲团化成了青金木轮椅,转头与秦长生告辞。
秦长生沉吟少许,劝道:“敏之师侄一片赤诚,师兄何不全了他这片至孝之心?”
蒙焱摇头:“此行实在吉凶未卜。”
秦长生一指叩首在地、不肯起身的幸敏之,道:“师兄有师兄的执念,敏之师侄有敏之师侄的坚持。为破心障师兄义无反顾,只不知若是师兄有个万一,被你留在山上的敏之师侄心中是否会多出一道堪不破的障关,大好仙途就此终了。”
幸敏之再次出声恳求:“还请师父成全。”
蒙焱随手拈了一卦,神情未变,最终颔首允了幸敏之。
幸敏之当即谢过师恩,又谢秦长生,在随着蒙焱真人离去之前已然恢复了往里的模样,还不忘传音给凤元九说酸话——师弟真好命,竟然能拜得秦真人为师,常伴秦真人身侧!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回他——师伯已然将你托付给师父了。
幸敏之白了凤元九一眼——净说屁话!
凤元九莞尔——愿师伯与师兄平安归来。
幸敏之摆摆手以示告别——你常伴秦师叔身侧,别忘了给我讲师叔的英勇战绩!
凤元九摇头轻笑,目送着蒙焱与幸敏之师徒二人远去之后,回过头来却见秦长生正不咸不淡地打量他。
凤元九当即神色一肃,做出了一副低眉顺眼,垂手听训的模样。
秦长生扬手,待得在廊檐上蹦蹦跳的赤红小鸟落至他肩头,说了一句“随我来”,便转身朝着掩于竹林深处的首阳宫走去。
凤元九亦步亦趋地跟在秦长生身后,看着眼前魁梧挺拔的背影,心中着实有些忐忑。
在他看来,这位师父虽极为合他心意,他这个徒弟却未必有多可师父的心。秦长生收他做嫡传弟子颇有几分勉强,眼下没了外人,实在吃不准师父会如何待他。
好在秦长生的胸襟与品格,太清上下人尽皆知,便是与他一路相争,争得水火不容的万安平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他倒是无需担心秦长生苛待他。
跨过首阳宫的宫门,凤元九方知内里别有洞天——原来外间那三层殿阁不过是半山腰上一道门户,不怪乎挂着首阳宫的匾额,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栋。
真正的山巅、真正的首阳宫却是藏在那道门户之后。
真正的首阳宫层楼叠榭,山水相伴,吉兽嬉戏,瑞鸟起舞。
自脚下至山巅,每一殿每一阁都精妙无比,却又不失大气,立于这青山绿水间仿若与天地浑然一体。
秦长生随手捉了一缕凤元九的气机,屈指弹入当空悬挂的红日里,说:“首阳宫乃是为师之随身洞府,当日择了福地之后懒怠费心思去修整,便将其置于此处做了府邸。方才为师已经将你的气机印入了镇碑之内,你日后可进出自如。”
凤元九心中叹服,枉他还因栖凤台沾沾自喜,此刻见了首阳宫,与之一比,他那栖凤台除了自大能虎口夺来的境中境外,竟是毫无可称道之处:“师尊之府邸,仿若人间仙境。”
秦长生扬眉,未置可否,领着凤元九一路往上。
待行近山巅时,秦长生随手一指左侧、与首阳殿相距最近的望月殿,说:“此处便归你所用,日后你若想于首阳山上修行,随时可来,无需请示于我。望你能在这人间仙境中得道成仙。”
凤元九驻足行了一礼,颇有几分自信地道:“弟子定不不负师尊所望。”
秦长生莞尔,回头瞥了凤元九一眼:“如此甚好。长生之路漫漫,资质平庸不足为惧,怕只怕心志不坚。你若有成仙之志,为师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若是无心大道,只想逍遥自在千百年,也不妨直言。”
秦长生于真正的首阳殿前驻足回望:“为师并不会强求你必须如何,所以你无需有所顾忌。你志向高远,为师便以好力送你上青云,你若只图安逸,为师自会护得你一世安稳。”
凤元九毫不犹豫地道:“弟子虽资质平庸,却自幼便心向大道,一心只问长生,别无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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