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一男修的背影,那片晃动的墨色正是男修身上华贵至极的法袍。
幽蚕冰魄丝织就墨底,天金丝绣成的金色暗纹,衣袂上隐有波涛翻涌,显然是一颇具身份的水属性修士。
登徒子亦是水属性修士,而且这副头束金冠身披墨色法袍款步而行的丰仪着实有些熟悉。
凤元九不由提起了精神,专注地盯着镜面中的影像。
林丹阳一直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穿行于深山老林之间,二人始终未作交谈。
直至行至一片幽潭附近,走在前面的墨衣修士终于驻足,站在幽潭岸边,盯着幽潭看了好一会儿风景,这才缓缓转头欲回首。
凤元九不自觉地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脊梁,微微抿起了唇。
奈何精血着实太少,那墨衣修士才刚偏了一下头,侧脸尚未露全,银镜上的影像便随着道道涟漪归于了虚无。
侧脸虽未露全,从那些许轮廓亦能看出这人并不是登徒子,凤元九心头莫名一松,复又垂下眼,恢复了先前低眉顺眼的恭谨模样。
潘玉宸视线扫过凤元九,问方无忌和幸敏之:“可曾看出了甚么?”方无忌恭敬道:“二人驻足之地应该便是此地,秋师妹极有可能是撞破了这二人密会才惨遭了毒手,这段影像极有可能便是秋师妹撞破他们之前。”
潘玉宸颔首。
幸敏之却是绷着包子脸问了一句:“秋师妹如何了?”
蒙焱淡淡地说:“秋曼灵身殒,归元师妹已经护送其真灵转生去了。”
幸敏之稚嫩地小脸霎时蒙上了一层寒霜!
蒙焱不咸不淡地扫了幸敏之一眼,一针见血:“以你目前之修为,报不了仇。”
幸敏之阴沉着小脸,咬牙切齿:“终有一天能报得!”
蒙焱未置可否,只是道:“天道至公。”
幸敏之抿唇,没有言语,但看那神情自是将话听进去了——天道至公,想超越前人,便需得加倍努力修行。不然很可能你还没有超越前浪,前浪便已经消弭于沙滩之上了。
幸敏之性子跳脱,蒙焱显然是在见缝插针地刹他性子。
潘玉宸不便搅扰,便略过了幸敏之,指着依旧树于泥土中的银镜对凤元九说:“此镜名为明心,乃正心镜之投射,有正心镜八成威能,为免平白冤枉了清白弟子,此番特意将此镜请了出来。”
凤元九低眉顺眼:“观主圣明。”
潘玉宸扬眉,一敛掌中折扇,道:“明心之威能,方才你已经见识了一二。”
凤元九垂着眼,仪态恭顺:“是。”
潘玉宸以折扇轻击掌心,慢条斯理地说:“你无故出现在小石岭方圆三千里之内,为证你清白,你怕是需得往明心镜前走上一遭了。”
凤元九眼底滑过一抹讽意,抬头直视着潘玉宸,问:“可是也要取弟子之心间精血?”
“我太清一向公允,自不能区别以待。”潘玉宸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冠冕堂皇,“你若如那林丹阳那般冥顽不灵,说不得也要无忌帮你一把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让他看如此一场大戏,那林丹阳原是个下马威!
凤元九心中冷笑,着实想透过潘玉宸这副温雅的皮囊看一看内里的灵魂与凤家到底有多大的仇怨!
第27章 明心观己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看着潘玉宸,不卑不亢地说:“天道至公,人间依然有诸多不平事。太清公允,太清之弟子未必公允。”
潘玉宸笑意微敛:“凤家人,果然多生反骨。”
凤元九泰然自若地道:“此言弟子不敢苟同。我凤家人一无叛逆之徒,二无奸邪之辈,何来反骨一说?若说我凤家人真生了甚么不一般的骨头,那也只会是铮铮铁骨和嶙嶙傲骨。”
潘玉宸淡笑:“如此巧舌如簧,却是真要在明心镜前走上一遭才能让人信任了。”
凤元九平静地回视着潘玉宸,脊梁挺得笔直。
在一旁点播幸敏之的蒙焱突然说了一句:“潘师弟,莫失了身份。”
潘玉宸一哂:“我便知道,一旦涉及凤家之人,师兄便难以置身事外。”
蒙焱垂眼品了一口热茶,意态闲适得仿若并非置身于这满目疮痍之地,而是在自家洞府里与一二好友闲谈一般:“知道便可。”
潘玉宸盯着蒙焱轻哼了一声:“既如此,这凤元九还是交予师兄来问询罢!”
蒙焱侧头,转向潘玉宸:“我需得避嫌。”
“……”潘玉宸沉默了片刻,一直温雅的面容上难得现出了几分郁色。
蒙焱展臂,淡淡地道了声:“师弟,请。”
潘玉宸深深看了蒙焱一眼,便神色自若地重新开了腔:“凤元九。”
不管蒙焱与凤家到底有何渊源,对他多有回护却是真真儿的。
凤元九悬着的心落地,便如同从未与潘玉宸言语上打过机锋一样,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弟子在。”
潘玉宸问:“你因何出现在小石岭附近?”
凤元九心思急转,一脸坦然:“历练。”
潘玉宸扬眉,言语间尽是隐晦的讥讽:“你一个才刚入门的弟子,独自离开宗门,进入万里深处历练?”
凤元九低眉顺眼,满嘴胡言:“弟子修为卡在炼气四层日久,闭关修行始终不得破障,便想出来历练一番,看能否于生死关头寻觅着破障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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