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过,漫天红雨。
前一刻还处心积虑偷袭凤元九的修士,转眼便身首分离,染红了陡峭山壁上的几块巨石。
剑归鞘,青影翩然而落。
玉手轻轻一扬,原本被她拎在手里的人头便像滚地葫芦似的滚至了凤元九的脚边。
凤元九神识锁定在那三位一直沉默寡言的修士身上,捏在慧娘脖颈上的手略微用力,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这位师姐好靓的身手,以防为兄步了海师兄的后尘,余下这几百里路便委屈师妹了。”
慧娘哀婉地低泣,余下那三位修士与凤元九对峙了一瞬,默默转身,继续朝着一线天外走去。
龟甲随意念而动,化作了等身高度,白玉龟壳似的牢牢护住了凤元九的身后罩门。
小狐狸踩着龟壳越至凤元九身后,回来时嘴里叼着个乾坤袋,显然是刚刚陨落在此那位海师兄的。
凤元九堂而皇之地检视了一眼乾坤袋里的东西,把能看上眼的移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小白,扔了吧。”
小狐狸看看凤元九,爪子探进乾坤袋里摸出半块石碑推给凤元九,这才狐狸嘴一松,任染着血的乾坤袋顺着慧娘水蓝色的长裙滑了下去。
凤元九瞥了一眼那乾坤袋滑过的轨迹,又有点怀疑这只蠢狐狸是个色胚了。
因为凤元九钳制着慧娘,大大影响了脚程。
原本顶多一天时间便能穿过的一线天,走了足足两天才重新见了广阔的天地。
凤元九看着呈合围之势把他堵在一线天出口的三位修士,毫不怜香惜玉地紧了紧掐着的脖颈:“师妹,你这是还想再送为兄一程?”
慧娘摆了下手,清秀女修侧身,让出了一条去路。
凤元九挟制着慧娘越过清秀女修的瞬间,侧首细看了一眼清秀女修的眼睛——漆黑如墨却毫无神采。
凤元九垂眼看着一副软弱模样的慧娘,说:“师妹最好不要让他们跟上来,否则咱们怕是要以这不雅姿态前往太清了。”
慧娘神识传音:“师兄,你何须如此。”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兄还想拜师太清问道长生呢,不能随意陨落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慧娘无法,只得任由凤元九胁迫着她继续前行。
凤元九倒也没有与慧娘彻底撕破脸的意思,待行至空旷好脱身之处,便一掌将慧娘送到了他一丈开外:“师妹,冒犯了。”
慧娘稳住身形,一捋鬓边碎发,微微福了一礼:“师兄,后会有期。”
凤元九打了个稽首:“后会有期。”
这二位告别时的样子,仿佛他们都是光风霁月心下无垢的仙人,心中未曾落下丝毫芥蒂,至于实情如何便也只有他们自己个儿知道了。
凤元九甩开慧娘之后,怕她与另外三位修士会和后抄小路赶到他前面劫杀他,并未急着前往太清六观,而是先寻了个山洞,闭关休整了一番。
待得身心俱皆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凤元九寻了一截鱼骨磨了根针,毁了那件被小狐狸“浆染”上了朵朵红梅的法袍,穿针引蛛丝,给小狐狸做了一套简单的衣帽——露着两只狐狸耳朵的海盗巾,在背上乱飘的小披风。
遮住了那撮容易惹人觊觎的金毛,凤元九扛着小狐狸来到了问道峰脚下。
太清有六观,名为坐忘、静己、明心、明德、修德和守德,这六观每隔十年便会招收一次弟子,通过问道峰上入门考验的,便能进入六观修行,未通过考验的,愿意留在问道峰脚下修行,太清派也并未驱赶过。
久而久之,问道峰脚下便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
镇子名为问仙镇,所居之人多是资质不佳修为不高的修士,在镇子中央有一规模尚可的坊市。起初这坊市只是问仙镇上那些修士互通有无之所,久而久之成了规模,每到太清派广开山门之时便会变得格外繁华。
不仅山上的修士会下来,山外的修士也会前来淘一淘他们需要的药草。
凤元九漫步在坊市间以增广见闻,便见得远处有一身影甚为熟悉,熟悉到凤元九看着那贵气的玄色法袍有些个咬牙切齿。
第11章 明心观己
那玄色法袍三层交领,大袖广袍,领口袖口处的金色花边上仿若有游鱼游弋,闲庭信步间,曳地的衣摆上仿佛有水波荡漾。
端的是出尘之表与富贵之气两不相失。
浮游着无数金丝的黑色玉石宽腰带束出来一截公狗腰,隐在朦朦胧胧似云雾缭绕的罩衫下,若隐若现分外撩人。
凤元九视线在那截腰上打了个转儿,挪到那张眉目疏朗的脸上,看着记忆中那张一脸仙气的脸,有点想扭头就走,然则那人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心底突生被妖兽盯牢的不祥预感,凤元九驻足,指尖挠着小狐狸的下颌,心神急转,快速思量着应对之策。
那人越走越近,他身上那如寒潭一般的清凉气息由远及近逐渐侵蚀着凤元九鼻息间的草木清香,本应是清爽宜人的气息压抑的凤元九有些呼吸困难,手心儿里不自觉便渗出了汗,惟恐这个登徒子心血来潮再生掳他做炉鼎之心。
这里是问仙镇,一个最有序的门派脚下最无序的地方。
即便那人在此地把他掳走,也不会有人过问上半句。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人,外公赐给他的木片已经被他攥在了掌心里。让他意外的是,那登徒子视线只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便挪到了离他不远的那处摊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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