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的。”他又问,“我不在,很无聊?”
昭歌认真地给他涂上药,顺着他的话说,“对啊,容亦每次来,都会把萱萱接回去几天,你也不回来……”
“容樾,容亦和萱萱真的好配哦……”
“她才多大,就能看出来,昭昭,难道是你想嫁人了?”容樾平缓语调里,轻带了些揶揄。
昭歌不轻不重摁了下他的伤处,其实不疼,但容樾装了装样子,紧皱了下眉。
“哪里是我想要,分明是你等不及,是你想要成婚。”
容樾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昭昭,是我想要,是我等你长大。”
“你若不嫁人,我也不会有女人。”
“你,你…
昭歌的面颊,肉眼可见浮上绯色的霞云。
……
游离于这画面之外的虚影容樾安静看着。
他从来没有以这种视角看过自己。
低下的眉眼里,柔得几乎要化开蜜糖,拥抱的姿势调整到她喜欢的方式,默不作声地陪她浪费着时间……
他竟然都不知道,明明无师自通,他却爱的这样好。
能被他感知到的记忆力,凡事有关于昭歌的,无不是欣喜的,他感觉的到,就像沉闷无声而又漆黑的永夜里,陡然绽开一线明亮的烟火。
直到百里明华的出现,掐断了那线烟火,为永夜加上了无休无止的期限,再不许人间见光明。
百里明华用尽手段知晓,当年昭萱母亲昭阳为大越长公主时,与挚友出宫巡游,救下再次逃出辉夜岛的君挽,君挽为抱恩情,剖骨以命珠赠之。
后来昭阳和亲嫁到陈国,怀孕时受了野兽惊吓,昭歌早产,小小的婴孩又红又皱,不哭不闹,瘦的跟个猴一样,昭阳便拿那颗命珠续了昭歌的命。
从此昭歌平安喜乐,茁壮成长,心脉强壮,世间再难寻其二。
而百里明华复活百里君挽的计划,独独便缺那么一颗心。
狡诈如他,三番两次想对昭歌下手,奈何昭歌向来古灵精怪,不着他的陷阱。
容樾也看的严,几乎不让可疑的任何人接近她。
但是容樾没想到,容樾是昭歌的保命符。
也是昭歌的催命符。
百里明华设计,以假容樾为诱饵,引昭歌前来相救。昭歌看着塌上死气沉沉的,一句话也不说的容樾,哭的泣不成声。
容樾看着回忆里的昭歌,伸出手想擦去她的眼泪,徒手抓了个空,眼睁睁看她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跳入了百里明华的陷阱。
百里明华循循善诱,让她自愿剜心救容樾,投入九鼎之内,焚身为烬。
一石二鸟。
既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一个再无软肋的容樾。
没有软肋的人。
是永远的胜利者。
那才是他与君挽的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画面里的容樾得知真相后,不顾阻拦,纵身越下九鼎,却被百里明华救了起来,声音尽毁,嘲哳难听。
面目,全非。
虚影容樾不说话,看着画面里行尸走肉的自己,连动动手指都觉得痛,很疼,很疼,心疼到受不了,一呼一吸之间,窒息的疼痛不管不顾地往心里钻,灼痛无比。
却无能为力。
画面一转,容樾关自己入了藏有禁术教习书籍的辉夜岛密室,一关便是半年。
不顾阻拦,以命为祭,转动星宿的□□,流离在漫长的时间里,一次次试图改变命运,却一次次看她眼睁睁为自己而死,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到后来已经麻木了。
走过无数漫长孤寂的绝望,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只是麻木地,重复地做着同一件事情。
绝望是不需要天赋的。
……
脱离了绝望的回忆,容樾整个人的力气全被抽离干净,如正午烈日下干涸的鳝,大口呼吸,指节捏到发白,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百里明华,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漆黑的眸子里,漾着浓郁杀气,面上树纹极其不稳定地出现,是宿主情绪处于极端的一种表现。
“容樾。”
忽而软软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隔了很多很多年,隔了漫长漫长的岁月,才让他听见,不太真实。
容樾整个人僵住,眼眶泛着红。
昭歌揉了揉眼睛,没睡醒的样子,眼睛都没睁开,坐起来歪到容樾怀里,下巴垫在容樾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容樾的后背,“呼呼毛,吓不着,呼呼毛,吓不着,容樾乖乖,睡觉觉……”
容樾紧紧地将昭歌抱住,一下比一下紧,滚烫眼泪落下,如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大猫儿,唯有这样,才能舒服些好受些。
昭歌本来困,被他这么一抱,疼清醒了,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气,这力道恨不得将他的气息全数揉进她的骨血一样。
“昭昭,别走…”低声乞求。
“不走,谁走谁小狗。”昭歌看他情绪不稳,估计又做噩梦了,轻轻拽他的头发,“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就讲……一个大老虎的故事……”
讲着讲着,她觉得容樾有些困了,待人躺下后,本打算给他盖好被子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呢,他长臂一揽,紧紧又将她箍住。
他原本半睁半阖的睖睁眸子,黑亮亮地盯着她,猫捉老鼠似的,跟看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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