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红了眼,一脚踹开一个,反手把剑捅在来人的胸口。
我的衣衫和脸上全都是血,随意抹了一把,又抽剑回身,与其他人对打。
顾盼高声道:“速战速决!”
一旦那些人发现只有一匹马在搞鬼,定会很快地追回来。我没有回应,但是速度用的越来越快,兵器之间本就无甚太大区别,很快我就把剑用的纯熟,再加上轻功好,没人能奈何得了我。
顾盼比我杀得还猛,我抽空看了一眼,忍不住大声说:“好剑!”
顾盼手上抽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该笑我不合时宜的幽默,气得牙痒痒:“你才贱!”
人倒下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站着的,就只有我和顾盼。
我微微动了动,轻轻踩上了一只残臂,那软绵绵的触感吓得我险些跪倒,我奋力用剑撑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
我的体力一向不好,这也是我打架时候最致命的弊病。
顾盼扶了我一把,右手从衣摆上撕下来一块碎布,递给我:“擦擦。”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说不定一身都是脏的,脸上有些都凝成了血痂。
我接过低头随意擦擦,看了看他,把布折叠了一下,替他也擦擦,他这样子也难看。
顾盼的脸是在笑的,和以前不一样,他的笑容真心诚意了许多,也不知道这半年是有了什么际遇,让他变上这么多。
时间不等人,我低声说:“咱们上去吧。”顾盼点点头,就要跟着我走上去。
却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别动。”
我和顾盼闻声不再动。
我听出来那是盛泽镇的声音,和以往一样冷冰冰没什么热气,想必是发现了我房间里被缚的几个活人,特地赶来抓我。
回过头,果真是盛泽镇,他的战甲还没有脱下,周身浴着血,棱角分明的下颌沾着几点鲜妍的红色。
我皱眉道:“你非要阻我?”
盛泽镇拉紧手里的长弓,身边是一众随身侍卫,对我们二人虎视眈眈:“我总不可能任由你,去杀我的弟弟。”
“你们要报仇,凭什么我不能?”
盛泽镇一字一句:“因为我们有报仇的本事和资格,你没有。”
我如坠冰窖,被刺得鲜血淋漓。
可是他说的句句在理,从沈府覆灭开始,我的至亲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却一事无成什么都干不了,亲眼看着,生生受着。
害死他们的是盛家吗?
不,从早已死去的盛弘,到太皇太后,到先皇,甚至可以追溯到更远的地方。说到底,不过是我爹太过仁善,阿兄太过温柔,我太过天真。
顾盼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没事的,陌清,你不要听他的。”
我们隐没在石梯下的黑暗里,他在阴影中低声安慰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盛泽镇箭在弦上,见我们还躲在这里,微微眯起凤眼:“我数三下,出来。”
“一。”
顾盼低低对我笑:“事到如今和你说句实话你也没空揍我,其实我当初来找你,是看你长得呆呆的,寻思你好欺负,可是之后看你和盛泽楠走得近了,我却又开始后悔。”
“二。”
我不想揍他,反而有点不安:“为什么要说这个?”
顾盼想了想:“你说为什么啊……可能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本公子就看上你了吧。”
我愕然地睁大眼睛,顾盼幽深的眸子向来很好看,此刻弯起,更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
原来他从来都不想当我的所谓挚友。
“三。”
顾盼最后把我抓过去狠狠抱了一下,很用力:“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在你身后。”
趁我发神之际,他把我推上石梯,毅然决然地持着剑奔向盛泽镇。他的速度太快了,形如鬼魅,连残影都看不出来,一下子打掉了盛泽镇手里的箭。
随即有更多的兵器向他袭来,顾盼咬牙全部抗住,脚下陷地三寸:“陌清,走啊!”
他的动作太突然了,可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双腿发软,眼眶又开始酸涩,看见一根长矛刺穿了他的手臂。
都是血。
我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就倒了,会痛苦到再也爬不起来。
我转身奔上石梯。
顾盼与数十人缠斗着,盛泽镇皱了皱眉,拔剑要来追我,谁知身前寒意忽起,顾盼竟是突出重围,在他手指上划出一道血痕。
盛泽镇脸色阴沉。
我在漆黑的石梯上发了疯地狂奔,脚下被绊,我又爬了起来,磕磕绊绊地继续向上跑。
我不敢停下来,顾盼他叫我走,我只能一直向前走。
下面兵器的击打声渐渐弱了,直到后来,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也没有听见任何有人追来的声音。
尘埃落定了。
那一刻我突然平静下来,颓然地跪倒在粗糙的石面上。
我举起一双手,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我木坐在这里很久,久得感觉自己或许就这么死去。奇怪的是,心脏早就不疼了。
好像是如此多的苦楚下,已经伤痕累累,血液流尽。
某一瞬间,我以为它停了,摸了摸左边胸腔,还是跳动的。我忆起来时的目的,想到顾盼在我耳边低沉又温柔地说出那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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