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五年之后,世界将迎来末日。当时的风与阳光,都是那么的温柔。
“这个电子受几个力?!都说这道题难做,就不先分析下这个电子受几个力?!”
张心临打了一个激灵,被生生吓醒了,他一睁眼,就对上穆烁带着笑的眼神。
刚刚那一嗓子是老张吼的,显然吓醒了不少昏昏欲睡的学生。张心临赶紧坐正,心虚地拿起笔,在练习册上方一厘米处乱画一通,装作在认真记笔记的样子。他的余光看见穆烁也扭回头去坐正了。他感觉耳朵有些热。是因为今天天气有点热,是因为天气,他在心里默念着,耳上的红晕却越来越明显。
老张的话还在继续,这道题昨天晚自习上张心临与穆烁就讨论过了,现在也不需要怎么听。张心临今天不知怎地,一直想睡觉。才规矩了没多久,就又软软地想趴桌子上。
于是他就额头抵着桌上小山似的书,想睡一会儿。
但刚睡下,就感觉到有人摸上了他的额头。
那只手的手指上有笔磨出的茧子,手心也有打球磨出的茧子。张心临没有睁眼,脸上却是越来越烧——除了穆烁,还能是谁?
“你别这样睡,这样睡不舒服。万一睡出个落枕的效果,还得我来给你捏脖子。”
果然是穆烁的声音。穆烁的声音压得很低,张心临听见穆烁说完后,左边就传来些细微的声响。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的校服就塞到了他桌子上,他的头从书山上滑下去,正好枕住了校服。
那洗衣液的香味很熟悉,是张心临的妈妈和穆烁的妈妈一起逛超市时买的,张心临的校服也是这样的味道。
张心临脸埋在校服里,小声说:“你可真行,这样的夏天,居然还穿春秋校服。”
穆烁听见了他细如蚊呐的声音,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早就想脱了,正好给你当枕头。”
穆烁这人,春秋校服里穿的居然是夏季校服,当真是遵规守纪第一名。夏季校服是白色的短袖,张心临瞥了一眼就舍不得挪开视线了,觉得白色短袖的校服配上穆烁那张脸,当真是好看极了。十七岁少年的身姿,便是这盛夏中最耀眼的景色。
老张脾气好,穆烁和张心临学习成绩也都不错,此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张心临于是能抱着穆烁的校服,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在那梦中,他梦见了变异的蜘蛛、变异的鸟,还有扭曲的泛着黑光的藤蔓。他被吓了一跳,再醒来,周围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打闹,看样子是已经下课了。
“你要喝水吗?”穆烁看见张心临醒了,便把自己手中的水递了过去。水只剩半瓶了,张心临接水时,手指碰上了穆烁的。张心临接过水,两人指尖轻轻擦过。他仰头咕咚咕咚,一口就喝完了。
喝完后,张心临把校服递给了穆烁。穆烁伸手来接。在校服之下,张心临捏了捏穆烁的指尖,穆烁一把抓住了张心临作乱的手。
两人的手在校服下相握。穆烁轻轻刮蹭了下张心临的手心:“你刚刚一直皱眉,是做噩梦了吗?”
“我趴着睡的,你怎么知道我皱眉的?”
穆烁说:“你睡着了之后扭了扭头,把脸对着我了。”
张心临不说话了,更用力地握住了穆烁的手。
穆烁轻笑一声,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于是他压低声音说:“我记得小时候你做噩梦,总要跑来找我睡。现在做了噩梦,也赖着我不走了。”
张心临小声说:“怎么了,你有意见?”
穆烁与他在校服下十指相扣:“当然没有了。有我在,你就再也不用怕做噩梦了。”
张心临靠近了穆烁,想与他拥抱,却怕被周围同学看到,也怕被教室里的监控拍到,只能堪堪停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上,紧紧握住穆烁的手。
上课铃响了,穆烁最终还是没有拿回校服,放在了张心临桌子上,让他想睡就睡。
上课铃听了无数次,但这次却额外刺耳。张心临的头越来越昏了。这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老杨也是他们的班主任,很严厉,但张心临却控制不住地栽倒在桌面上。他尽全力睁开眼,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左边。那左边却什么也没有。
张心临头晕到几乎要呕吐,一瞬间,有着尖利长喙的变异鸟雀与变异蜘蛛一起袭来,随后是紧紧缚住他的黑色藤蔓。
周围一切都扭曲了、模糊了,随后坠入黑暗。只有这两张紧紧挨着的课桌还是清晰的。张心临死死地盯着左边那张空白的课桌,低下头去,蹭上那件还带着余温的校服。但校服上熟悉的、清冽的香气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腐败潮湿的霉味。
张心临的视线在一片水光后模糊了。直到那藤蔓缚住了他的口鼻、捂上了他的双眼,他都没有移开视线。直到最后,他都在死死盯着那张没有人的课桌。
张心临又从梦境中醒来了。他这一梦没睡多久,外边太阳正烈。张心临掀开身上那件散发着霉味的大衣,走到了墙上的裂缝前。他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依稀辨别出,现在刚过中午,也许就是下午两点吧。
他在裂缝处站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酸,大约是睡得不好,有些落枕了吧。他抬起手,微微低下头,一下一下地捏着自己的后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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