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听他满嘴谎言,二话不说命亲兵带他和他的师爷下去。
县衙的刑罚很多,有些酷刑甚至出自县令的手,受刑后的痛苦,县令心知肚明。
再回到堂上时,县令和师爷都老实很多。
特别是师爷,倒豆子似的将他们这些年的勾当和盘托出。
除了兼并土地,私吞赋税大肆敛财,他们手上还有多条良家的性命。
明溪平静地吐出一个字:“杀。”
县令和师爷血溅菜市口,染红地上的白雪,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处理完县令后,明溪传唤各乡乡长,吩咐他们以村庄为单位,挨个村挨个村的清查人口和丈量耕地。
若敢隐瞒不报,格杀勿论。
县令和师爷的尸体还吊在菜市口,乡长们每每路过都心惊胆寒,哪还敢隐瞒。
何况他们身边还跟着虎视眈眈的亲兵。
不过一月的功夫,他们就效率极高地将新的户籍人口捧到巡视完其余两县的明溪眼前。
清点过后,整整多出一万五千余人。
丈量耕地复杂,慢了许多,不过他们还是在两个月之内呈给明溪。
拿到新册的明溪沉默不语,候在堂下的乡长们拿捏不清她的意思,初春时节频繁冒冷汗。
良久,亲兵的通禀将他们从不安中解救出来。
“禀将军,衙外有一鬼面郎君,自称是将军故人。”
第135章 现实世界13
在明溪的授意下, 百位亲兵驱赶乡长们站至庭院中,组成一堵人墙将正堂围得严丝合缝。
“抱歉,我来迟了。”
刘嫖姚摘下和明溪如出一辙的鬼面具, 右手举着鬼面具贴着胸前,弯腰一礼。
明溪透过两个眼睛孔,打量堂下的黑衣少年。
许是风餐露宿的原因,娇贵的郎君黑了许多,脸部轮廓在一年的历练中也越来越锋利。
他褪去些许少年的稚嫩, 平添几许成熟, 衬得他一双薄情眼更加如寒潭般透心凉。
刘嫖姚重新戴上鬼面具,温声问候:“清河一别, 将近一年,明将军别来无恙?”
明溪慢条斯理卷起簿册, 回答道:“本将一切安好,”她顿了顿, 笑问, “听闻西域出美人, 不知郎君过去一年可曾遇见?”
刘嫖姚摇头道:“胡姬美则美矣,却不及天山之上的红日东升, 万道霞光缓缓袭来,壮观瑰丽。”
明溪十指交叠支着下巴, 脑海中不禁浮现她曾经打马上天山时,看见的景色。
天山之景,真的很美,美到不像人间色。
刘嫖姚建议道:“将军应该去看看。”
明溪上身微微前倾, 黑衣鬼面骤然形成一种压迫感, 涌向刘嫖姚。
明溪戏谑着问:“怎么去?”没等刘嫖姚回答, 她自问自答,“和你一样,单人单骑入西域?”
刘嫖姚纠正她的错误:“不,是十人十骑。”
他一点武都不通,没有人守护在侧,他不会使自己陷入危难。
“人还是太少了。”面具后传出少女意味深长的话语。
没等刘嫖姚回味话中的意思,少女突然话锋一转,淡淡道:“你来看看这两本总册。”
明溪将人口和耕地的总册推到长桌的另一长边,刘嫖姚上前拿起簿册。
县衙堂上只余书页翻动的声响,持续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刘嫖姚合上簿册。
依照《盛律》,年满十八的男丁授田百亩。
就他拿到的簿册来看,良田大多落入地主之手,剩下的劣田平均到农户身上,至多只有三四十亩。
这可不仅是两倍有余的相差,一亩良田和一亩劣田产粮量的差距,最大可能会有三四倍的差值。
刘嫖姚严肃道:“长此以往,富户愈富,农户愈穷。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当积怨冲破栅栏,必生事端。”
明溪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做?”
刘嫖姚没有正面回答,他抬头看向官椅上的明溪,认真道:“官商勾结,买卖耕地成为常态,均田制崩溃,租庸调制变为夏秋两税。”
“此外,延续几百年的府兵被募兵取代,导致朝廷无兵。各地节度使重商,用谋来的钱财招兵买马,终成群雄割据的局面。”
“所以你认为该恢复均田制?”明溪顺着他的话问。
刘嫖姚思忖良久,慢慢道:“南北朝起至本朝皆采用均田制。开国之初朝廷握有大量无主荒地,加之权力更迭,新贵初升,均田制尚能满足需要。”
“王朝进入最鼎盛时期后,朝廷经过长期爵赏地,手上已无大量土地,呈下坡之势。”
“农工商业发展迅速,权贵用权敛财买地,天下财富聚于少数人手中;权贵之间盘根错节,互相包庇勾结,上欺朝廷,下欺平民。”
“到后面,朝廷手中的地越来越少,伴随均田而生的府兵没落,募兵崛起,破而后立,开启换汤不换药的新朝。”
刘嫖姚总结道:“如此来,换的不过是天下之姓和那批站在顶端的少数人。在下以为,是时候寻一条新的出路了。”
明溪满意地点头:“愿闻其详。”
刘嫖姚掷地有声道:“土地买卖乃大势所趋,既然无法制止,那便顺其道行之,不立田制,不抑兼并。”
明溪指出他言语中的相悖之处:“方才你言不患寡而患不均,现下又说大行其道,岂非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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