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崔璇轻唤一声。
明溪听到母亲呼唤, 驱马来到马车旁,微微垂首:“阿娘,何事?”
崔璇盯着熟悉的面容,轻叹一声:“无事。”默默放下车帘。
马车突然停下,崔璇紧抓住衣裙。
下一刻,一只柔软细嫩的手穿过斜纹提花车帘,明溪微微低头,坐上马车。
“溪儿。”崔璇低声唤道,身子却下意识往后一缩。
明溪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薄唇紧抿。
她伸出手勾了勾崔璇的小拇指,另一只手则覆上她紧抓衣裙的手。
崔璇顺从地让明溪掰开她的手指,她低头看向替她抚平揉皱衣裳的少女。
良久,明溪长长一声叹息:“阿娘,你在怕我。”
崔璇先是摇头,又是点头,最后试探性地戳了戳明溪的脸颊。
脸颊是热的,软乎的。
她抚上明溪的眉眼。
她看得出来,少女竭尽所能,想使自己看上去柔顺温暖。但她的狭长的眼眸里,除了积年不化的寒冰,再无其他。
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害怕对上女儿的眼睛。
明溪枕着她的膝,咕哝道:“我知道我和以前大不一样,行事刚绝,做事狠毒。但是,我又不会伤害阿娘,阿娘不必怕我呀。”
听到她说自己狠毒,崔璇身为她的母亲,当即反驳:“胡说八道!不是你狠毒,是你父亲不做人。”
话音刚落,崔璇意识到自己呵斥了怀中人,紧张地捂住嘴。
明溪点了点头,腮帮子鼓起来,这样一来,倒显得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崔璇顿了顿,忧心忡忡道:“可是……他到底是你的父亲。溪儿,你叛出明家无所谓,但你若不认他,万一他抬出孝道压你……”
“这一身皮,一身血肉,一身骨,早还他一回。”孝道在她眼里就是一坨狗屎。
她已经为了所谓孝道,所谓家族门楣,献出过自己的生命。
她不欠明家,不欠明二爷,一点也不欠!
“什么意思?”崔璇呆愣地盯着女儿充满仇恨的眼睛。
一夜之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造就了她现在的模样。
明溪没有说话,抬起手轻抚崔璇“半老”的容颜。
她才三十二岁,人生的黄金时期。
却被大宅院里的事务蹉跎,终日埋头于账本中,终日侍奉丈夫,眼尾已留下岁月的痕迹。
“阿娘,等我想好怎么说了,再告诉您。”
马车停在崔氏别庄前,明溪身形灵活的跳下马车,搀扶着崔璇走下马车。
崔氏别庄里里外外都是崔家的人。
他们见自家姑娘带着一位面若桃花的小郎君回来,当即迎上前用身体做人墙。
他们家姑娘就算要养面首,也该顾及影响,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
明·女扮男装·面首·溪:???
“面首”突然开口,对崔璇说:“阿娘,舅舅没派人来之前,你莫出庄子。”
说着她又环视别庄的护院,冷声吩咐:“这两日若有明家的人上门,统统打出去。”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明溪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夹紧马腹就要冲出去。
“溪儿,”崔璇叫住她,上前两步,“你去哪儿?”
溪儿??
他家姑娘的女儿,似乎单名一个“溪”。
众人好生打量了眼骑在马背上的小郎君,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得以前见过。
嚯!
这不是他家的小小姑娘吗?
小小姑娘何时学会骑马?还如此干练洒脱。
“去明家,安顿五妹妹、六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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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日里的事,明家现在乱成一锅粥。
明溪单枪匹马来到明府时,明府护院如临大敌。
他们举着刀对准明溪,却在明溪的强大威压下颤着双腿往后退。
明溪背着手,淡然走进二房的大院,一路来到五妹妹、六妹妹的闺房。
推开房门,明溪只看见十二岁的五妹妹将七岁的六妹妹护在怀里,黢黑的瞳孔里既有恐惧,也有强装出来的镇定。
见来人是四姐姐,明五姑娘捂着眼睛哇哇大哭。
“四姐姐。”两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奔向明溪,一头扎进她怀里。
五姑娘年纪大些,口齿清楚:“他们都说父亲写了放妻书,和母亲和离。四姐姐打伤父亲和大伯伯,要离开明家,不要我们了。”
六姑娘边哭边说:“四姐姐不要走……”
明溪轻轻抚摸六姑娘的小脑袋,两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抱起来。
她让六姑娘坐着她的右手,腾出左手去牵五姑娘。
“走,姐姐给你们找个好去处。”
闻讯而来的明二爷躲在一众护院当中,左手手腕上还裹着白纱布。
他记吃不记打一样,指着明溪骂道:“不孝的东西,放下你的两个妹妹。”
明溪眉梢微挑,讽刺道:“然后呢?明二爷准备把我哪个妹妹卖给安国公?是五妹妹吗?”
被点名的五姑娘小脸一白,握着明溪的手不禁用力。
她年级虽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那安国公年纪大的能做她祖父,她怎么能嫁给安国公。
况且,她才十二岁,还没及笄。
“放肆,”被戳破心思的明二爷暴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说的卖与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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